夜。
金属的冷光在实验室墙壁上切割出棱角分明的影子。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被投影仪的蓝光勾勒成流动的数据河。越前龙马站在发球机前,指尖划过控制面板,一串代码无声滚过屏幕。
“速度校准完成。”
他低声说。
机器嗡鸣启动,像一头沉睡的猛兽睁开眼。弹仓缓缓旋转,金属球壳卡入轨道,发出清脆的“咔”。
三号角度锁定。
模拟开始。
网球以217公里/小时的速度击出发射管,撕裂空气,留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震波线。它穿过虚拟空间,在三维投影中精准命中目标——服务器阵列的第一节点。
爆炸是静音的。
在全息图里,只是一簇红光骤然扩散,如血雾绽开。连锁反应随即触发:第二节点失稳,第三节点断连,整个系统在0.8秒内崩塌。
“比想象中快。”对面传来声音。
手冢国光立于玻璃幕墙之外,镜片反着冷光。他没穿校服,黑衣衬得身形更显锋利。指节轻叩桌面,节奏稳定,如同倒计时。
越前看着他,嘴角微扬:“这比打全国大赛还刺激。”
手冢不语。
片刻后,他走近,目光落在发球机底部。那里有一处刻痕,极细,藏在散热槽下方。徽记——山茶花纹样,外圈缠绕剑形枝叶,古老而沉默。
家族的印记。
曾祖父留下的图纸编号仍刻在电机外壳内侧:**T-TEZUKA//PROTOTYPE-9**。
没人提它。
但他们都看见了。
数据重建继续。新的弹道模型生成,十七种变轨路径逐一验证。冷却风扇低转,空气中弥漫着铜线与塑料受热后的淡淡焦味。
越前闭上眼。
耳边响起的是少年时代训练场的声音——
球拍击球的脆响,汗水滴落地面的轻啪,风吹过网柱时的呜咽。
而现在,那是伺服电机的运转声,激光定位的蜂鸣,以及某种更深的东西:
即将被打破的平衡。
“最后一次测试。”手冢说。
越前点头。
发球机进入最终模式。弹仓自动装填十二枚特制球体,表面涂覆纳米导电层,可在撞击瞬间释放高压脉冲。每一颗都重168克,比标准网球多出43克。它们不会反弹,只会穿透。
第一颗发射。
轨迹呈螺旋上升,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投影显示其飞行路径已被AI动态修正三次,规避了所有预设防御点。
命中。
服务器核心爆出一团蓝火,随即熄灭。
“可行。”手冢说。
越前盯着屏幕上的失败提示,忽然问:“他们知道是你做的吗?”
“谁?”
“那些人。”他睁眼,“躲在暗处的人。”
手冢摘下眼镜,用布轻轻擦拭。“不是我做的。是系统自己选择了崩溃的方式。”
沉默。
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闷响。楼层指示灯跳动:B3 → B1。
有人来了。
越前没有回头。他按下重启键,发球机开始自检。显示屏亮起绿色字符:
> **SYSTEM READY. NEXT TARGET: ONLINE.**
手冢重新戴上眼镜,阴影遮住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光。
“你怕吗?”他突然问。
越前笑了下。“怕什么?输?”
“失控。”
“那就别让它失控。”
脚步声接近门口。
门未开,锁已响。
越前转身,抓起一颗实弹握在手中。冰冷,沉重,带着工业的质感。
他知道这不是网球。
但也差不多。
门开了。
风涌进来。
来者穿灰袍,面具覆脸,手持数据棒。身后跟着两名机械臂改造人,关节发出液压声。
“你们不该碰‘中枢’。”灰袍人说,声音经过调制,毫无情绪。
越前把球抛起,又接住。
“我们也没打算轻轻碰。”
手冢已站到操作台前,十指悬空,准备输入终极指令序列。
屏幕上跳出倒计时:
> **IGNITION SEQUENCE INITIATED — T-60s**
空调停止运转。
灯光转为红色。
发球机升起,底座展开六条支撑腿,宛如战甲觉醒。弹仓旋转至最大口径模式,三颗终极弹并列装填。
灰袍人后退半步。
“你们会毁掉一切。”
“不。”手冢终于开口,“我们只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倒计时归零。
第一发启动。
球体离膛瞬间,空气被压缩成环状冲击波,墙面出现蛛网裂纹。轨迹无法追踪——它同时出现在三个坐标上,如同量子跃迁。
命中。
真实世界中的服务器阵列剧烈震动,警报拉响。应急电源启动,走廊灯接连爆闪。
第二发准备中。
机械臂扑来。
越前闪身,将备用球砸向地面。球破裂,释放电磁脉冲,两具机器人瞬间瘫痪。
第三发发射。
这一次,目标不在这里。
而在千米地下,城市数据心脏的最后一道防火墙。
球穿过通风管道、电缆井、废弃地铁隧道,借助气流与磁轨加速,最终从一口检修井冲出,直冲天际。
然后——坠落。
精准落入主控塔顶端接口。
连接成功。
> **ACCESS GRANTED. USER: TEZUKA K. / O7-LEVEL CLEARANCE**
整个城市的数据流暂停了一秒。
随后,数千块街头显示屏同时亮起,播放一段从未公开的影像:
一位老人站在老式计算机前,写下最后一行代码。
画外音低沉:
> “力量不属于任何人。它只属于愿意承担的人。”
画面结束。
现实恢复。
发球机停止运转,冒出白烟。机体过载,彻底报废。
越前靠着墙坐下,喘息。
手冢望着窗外。
黎明将至。
天空是深蓝与灰紫交织的颜色。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结束了?”越前问。
“只是开始。”手冢说。
他弯腰,从废墟中拾起一块残片。上面仍有那枚徽记,虽被高温烧蚀,却未完全消失。
他将它放进衣袋。
动作很轻,像是收起一段历史。
风从破碎的窗灌入,吹动手冢的衣角。
越前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
“下次。”他说,“做个能移动的版本。”
手冢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但嘴角动了一下。
可能是笑。
也可能不是。
太阳升起来了。
城市还未醒来。
但他们已经走了很远。
街道空旷,影子被拉得很长。
两道。
并行向前。
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