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风从通风管灌进来，带着铁锈味。

越前龙马贴着墙根移动，呼吸压得很低。他穿的是实验室保洁员的制服，号码偏大，袖口垂过指尖。左手拎着工具箱，右手空着——但掌心有汗。

走廊尽头是C区闸门。虹膜识别。红灯静止。

他蹲下，打开工具箱。取出网球拍。

拍柄被拆开过，内嵌一层金属环，接驳微型天线。旋钮调节频率时发出极轻的“咔”。卫星信号接入的瞬间，视网膜上闪过一行字：**连接成功。坐标锁定。**

没有声音。

只有指尖温度在下降。

——江临川在等。

***

江临川坐在监控室对面的废弃配电房里。

十米外是变电箱，嗡鸣不断。他靠在水泥墙上，耳机塞得深，电流杂音像潮水涨落。屏幕亮着，三十七个画面轮转，全是冰帝学园外围的摄像头死角。

他没眨眼。

手指在键盘敲击，节奏稳定如心跳。

【信号接入】

【数据反向追踪启动】

【伪装协议加载中……97%……】

百分比跳到100时，耳机里传来一声极短的“滴”。

那是约定好的暗号。

他知道——人进去了。

***

越前穿过通风井下方的检修道。头顶有光渗下来，照出空气中的浮尘轨迹。他抬头看一眼，继续爬行。

膝盖压过旧电缆，发出轻微摩擦声。

前方是B-7节点，原为备用电源控制室，现为临时物资仓储点。门锁已老化，电子面板闪烁黄灯。他从工具箱取出一张磁卡，刷了三次，失败。

第四次，卡插到底，用力一推——

“咔。”

门开了。

冷气扑面而来。

货架整齐排列，编号清晰。他扫了一眼标签：**高分子复合丝材｜3D打印专用｜缺货登记：42kg**。

与情报一致。

他走近最里侧的柜子，拉开第三层抽屉。空的。但底部有划痕，呈十字交叉状——有人频繁取放重物。他伸手摸边缘，指腹触到一道凹槽。按下。

“嗒。”

暗格弹出。

里面是一张SD卡，黑色，无标识。

他没拿。

只用手机拍下位置，关灯，退出。

动作干净。

不留痕迹。

***

江临川收到图像时，正盯着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一辆标有“清源建设”的货车驶入冰帝后巷，时间为昨日18:43。车尾略沉，疑似载重。车牌模糊，但车门上的公司LOGO完整：三角尺与齿轮交叠。

他暂停，放大。

然后调出另一组数据——市建委备案的承包商名录。

匹配度：93.6%。

不是清源建设。

是伪造牌照。

他记下车身编号末三位：**739**。

同时，越前的信息传回：**暗格位置确认，未取卡，等待指令。**

他回：【撤。下一步由我接手。】

消息发出即焚。

屏幕黑下去。

他摘下耳机，站起身。外面雨开始下。

***

凌晨两点十七分。

主控室值班员打了个哈欠。

监控画面一切正常。三十个镜头，循环播放。其中第十三号摄像机位于东围墙拐角，拍摄角度覆盖后巷入口。

但他不知道——过去四小时里，那段影像已被替换。

原始 footage 被截断、重组、嵌入虚假帧序列。时间戳同步，动态补偿自然，连红外热感都模拟到位。

真正的画面，在三分钟前已上传至加密服务器。

而此刻屏幕上行驶的那辆“清源建设”货车——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

***

江临川走在雨中。

外套兜帽遮住眉骨，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避开路灯照射范围。手机握在手里，屏幕亮着一张图：冰帝学园平面图。

某一点正在闪烁。

正是物资仓库的位置。

他放大，拉出三维模型。建筑结构逐层展开，直到地下二层。那里原本标注为“废弃管道井”，但现在——

红线勾勒出新增空间轮廓。

面积：约85平方米。

出入口两条，均伪装成排水检修口。

内部布线显示高压电路接入记录，时间始于两周前。

他盯着那片区域，眼神不动。

忽然，滑动屏幕，调出另一份文件：《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项目申报清单》。

搜索关键词：“纳米增强型聚合物”。

结果跳出三个条目。

排名第一的是——**冰帝学园代表队｜项目编号IC-09｜指导教师：神城康司｜实验基地：校内创客中心（已备案）**

他冷笑一声。

手指轻点，将两幅图叠加：创客中心备案图纸 vs 实际建筑扫描图。

偏差出现在西侧墙体。厚度多出0.7米。不足以容纳空间，但足够藏匿一条隐蔽通道。

他记下坐标。

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屏幕上，划出一道斜线。

***

次日清晨六点四十二分。

越前龙马出现在学校网球场。

晨训尚未开始。场地空旷。他独自站在底线后方，握拍，摆出准备姿势。

对面无人。

但他挥拍。

“啪！”

网球击出，高速旋转，在空中划出一道低平弧线，撞上网绳，反弹落地，滚向角落。

他弯腰捡球，重新站定。

再挥。

又一球。

节奏越来越快。

拍弦震动传递到手臂，肩胛发力，肌肉记忆自动校准每一次击球角度。

这不是训练。

是测试。

他闭上眼。

凭听风判断球路。

第三次挥拍时，手腕微调，拍面倾斜0.5度。

“砰！”

球速骤增，留下残影。

他知道——线张力恢复了。

江临川昨晚修好了它。

不只是物理上的修复。

而是升级。

现在这把拍，能在高速对抗中捕捉对手动作惯性偏差，并通过手柄微震反馈提示最佳反击时机。

隐蔽，精准，无声。

就像他们正在做的事。

***

八点零三分。

冰帝学园教务处。

一名工作人员插入U盘，准备上传今日课程调整通知。

电脑自动读取文件。

弹窗提示：**检测到未知程序运行，是否允许？**

她点了“否”。

重启系统。

五分钟后，技术员到场检查，发现U盘为空，无写入记录。

但服务器日志显示——

早六点五十九分，曾有一段数据流出。

目标地址无法追溯。

内容类型：压缩图像包。

命名：**IC_Security_Outline_v3.pdf**

备注字段写着一行小字：

> 来源：东区清洁组·越前（工号CT-8371）

***

江临川坐在图书馆顶层角落。

面前摊开一本《材料力学基础》，书页间夹着便签纸，写满公式推导。

没人看见他左手腕上的智能表正接收新信息。

解码完成。

图像展开：

一张完整的冰帝学园外围监控布防图。

所有盲区、巡逻间隔、备用电源位置，全部标记清楚。

而在东南角仓库区域，多了一个红色星标。

旁边附注一句话：

> 3D打印材料短缺？不，是转移。每日输出量约3kg，持续11天。合计33kg——足够组装两台原型机。

他看完，抬手，将表面对准阳光。

镜面反射出一道短暂闪光。

三秒后，远处教学楼顶的通风口盖板，微微震动了一下。

信号送达。

***

中午十二点十八分。

食堂嘈杂。

越前端着餐盘坐下。三明治，橙汁，一份沙拉。

对面空着。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咀嚼缓慢。

忽然，手机震了一下。

没有来电显示。

只有一条短信：

> 拍线张力调节系统升级完毕。下次见面，测试实战反馈。

署名空白。

他盯着看了三秒，删掉。

抬头望向窗外。

操场上有学生打球。笑声传来，遥远。

他收回视线，继续吃。

动作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

傍晚六点五十分。

天边残留一抹暗红。

江临川站在城市高架桥下的人行道上，手中捏着一张废纸团。展开，是一张打印粗糙的地图复印件，来自公共图书馆自助打印机。

他点燃一角。

火苗窜起，照亮他半张脸。

纸灰飘散前，最后一眼扫过那个坐标点——

**地下二层新增空间中央，标注了一个字母：R。**

不是仓库。

不是实验室。

是反应堆核心预留位。

他松手。

余烬坠地。

风一吹，没了。

***

深夜。

某间地下工作室亮着蓝光。

墙上投影不断切换：卫星图像、电路图、人员流动热力图。

一台3D打印机正在运行。喷头来回移动，层层堆叠白色材料。

屏幕上文字滚动：

> 原型机组装进度：47%

> 能源模块适配中……

> 等待最终定位信号

房间中央，一张桌上摆着两样东西：

一把改装网球拍。

一支笔帽刻有“IC”字样的钢笔。

无人说话。

只有机器运转的轻响。

像心跳。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