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灯是冷白色的。
金属长椅泛着灰，江临川坐在最末端。护腕贴在掌心，数据线插进眼镜接口的一瞬，电流轻颤如脉搏跳动。
镜片亮起。
轨迹线自瞳孔中央展开，一帧帧回放迹部景吾的发球动作——右脚后撤七厘米，肩轴旋转18度，击球点悬浮在2.64米高空。风速影响0.3秒延迟，落点偏移半格底线。
“看到那个发球点了吗？”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刃划过寂静。
大石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汗水从额角滑下，在脸颊拉出一道湿痕。他喘得厉害，像是刚跑完五公里。
“你确定？”他说，嗓音干涩，“那种角度……人类不可能反应过来。”
江临川没回答。
他的视线仍锁在镜中世界。数据流如星河倒悬，不断演算最优接球路径。死角捕捉系统正在加载最后一层模型——那是基于三百场职业比赛构建的心理预判模块，能提前0.5秒预测对手意图。
护腕震动了一下。
同步完成。
他摘下眼镜，镜片反光刹那，映出天花板通风口的轮廓。而在那一闪即逝的光洁表面，有另一个影像短暂叠加：十字瞄准线，静止不动，锁定他的眉心。
狙击镜。
不是现实中的东西。
是记忆残留。
江临川闭眼，再睁开时，那抹影像已消失。他将眼镜收进内袋，站起身。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压着节奏，像节拍器精准切割时间。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整齐，杂乱，带着焦虑的频率。
“B区三号场地要开始了。”有人喊，“立海大附中退赛一人，临时换替补双打组合！”
大石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走廊灯光昏黄，照在瓷砖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江临川走在前头，手指无意识摩挲护腕边缘。那里有个微小凸起，按下会启动紧急协议——一旦检测到异常心理波动或生命体征骤变，系统将自动上传所有记录至云端。
包括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碎片。
风吹开窗。
远处球场传来喝彩声，尖锐而遥远。观众席像一片沸腾的海，浪头拍打着铁丝网围栏。记分牌亮着红蓝数字：4-3，立海大附中领先。
但他们知道，真正的较量还没开始。
替补通道狭窄幽暗。两人并肩站定，前方是刺目的阳光与喧嚣。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条路吗？”江临川忽然说。
大石没料到这个问题，愣住。
“不是为了赢。”他望着出口处那道强光，“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当规则崩塌时，人还能不能守住自己的节奏。”
话音落下，他迈步而出。
阳光扑面而来，灼热如焚。
观众席瞬间安静了一瞬。
他们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上场，步伐平稳，眼神冷静得不像高中生。另一侧，立海大附中的选手交换目光，嘴角扬起讥诮。
“又来两个送菜的？”
裁判举牌：“双打比赛，第一局，立海大附中对青春学园，开始。”
江临川走到网前，摘下眼镜擦拭。动作从容，仿佛周围十万分贝的呐喊都不存在。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耳边正响起低频信号音——
滴。
滴。
滴。
系统已激活，进入战斗模式。
对面发球。
迹部景吾站上底线，白衣猎猎，金发在风中微扬。他抬手抛球，动作优雅如舞。
但江临川看到了。
那一瞬间的肌肉收缩弧度，肩胛骨的倾斜角度，甚至指尖离球的最后一毫秒偏差。
镜片虽未佩戴，但数据早已刻入神经。
“来了。”他在心中默念。
球破空而至。
高速旋转，带着压缩空气的爆鸣。落地后急坠，擦着边线弹起，直扑死角。
大石本能想动，却被江临川伸手拦下。
“别。”他说。
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
球滚远。
裁判举牌：“Ace，迹部得分。”
观众哗然。
大石转头看他：“为什么不让我接？那是我可以碰到的球！”
“不是能不能碰的问题。”江临川盯着对面，“是碰到了也没用。他刚才那一球，用了三种旋转复合，触地后轨迹会二次扭曲。你若强行回击，只会打出界外两米。”
大石怔住。
他从未听过这种分析方式。不像经验，不像直觉，更像是……解剖。
第二球。
同样位置，同样姿态。
但这次，江临川动了。
他没有等球落地。
在空中截击。
反手削出一道极低平的切球，几乎贴着网带掠过，砸在对方前场死角。
“15-15。”
迹部眯起眼。
第三球，第四球，第五球……
每一次发球都被预判。
每一次回击都精准打击心理盲区。
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有人拿出笔记本狂记，有人低声惊呼：“这根本不是高中生的打法……”
第六球。
迹部终于变了表情。
他缓缓摘下手套，重新系紧鞋带。再站起时，气质已然不同——不再是贵族式的从容，而是猎手般的压迫感。
“有意思。”他说，“你是谁？”
江临川只是戴上眼镜。
镜片闪过一道蓝光。
【死角捕捉系统·第二阶段解锁】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
风的方向、湿度的变化、地面震感的细微差异，全都化作数据流入脑海。他不再只是看球路，而是在读人心。
他知道迹部接下来一定会改变站位。
因为他不喜欢被人预判。
果然。
第七球，迹部退后半步，换侧身发球。
看似普通，实则隐藏变速。
但江临川笑了。
很小的一个弧度，转瞬即逝。
“就是现在。”
他对大石说。
两人同时启动。
双打配合首次真正成型——大石前压封网，江临川后场控球。一个眼神，一次呼吸，便已完成战术切换。
球飞来。
江临川跃起。
不是扣杀，不是挑高，而是——
一记仿若来自未来的平击穿越，笔直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砸在底线白线上，弹地不起。
“Game，青春学园，比分4-4。”
人群炸裂。
有人站起来，有人捂嘴不敢信。
而江临川只是低头看了看护腕。
数值跳动：心理压力指数+37%，目标动摇概率61.2%。
还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
中场休息铃响。
两人退回更衣室通道。
大石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些球，你怎么知道他会这么打？”
江临川没说话。
他取下眼镜，放在膝上。
镜片朝上，映着顶灯。
就在那一片虚影之中，再次浮现——
十字瞄准线。
静止，冰冷，毫无感情。
它不属于这个时空。
但它一直存在。
像是某种监视，又像是警告。
江临川伸手覆住镜片，挡住那道光。
片刻后，他轻声道：“我不是来看比赛的。”
“我是来找答案的。”
“关于‘他们’为什么要选中我。”
大石听不懂。
但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背负的东西，远不止一场网球赛那么简单。
远处，看台上。
一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合上望远镜。
他站在阴影里，面容模糊。
手中终端屏幕闪烁：
【实验体编号X-7，认知同步率已达89.4%】
【建议：加快干预进程，防止意识觉醒失控】
男人点头，转身离去。
风卷起衣角，露出袖口一枚银色徽章——
盾形纹样，中央嵌着一只机械之眼。
比赛继续。
阳光炽烈。
球场如熔炉。
江临川重新戴上眼镜。
这一次，他主动走向网前。
面对迹部，目光平视。
“下一局。”他说，“我会让你看到真正的死角。”
不是地理意义上的角落。
而是人心中最深的裂缝。
风停了一瞬。
球童递上新球。
裁判举牌。
“第二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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