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我，非我

倒计时跳到了69:11:30。

我的意识开始坠入黑暗，耳边同时响起母亲和另一个自己的声音。

"记住……"

"选择……"

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像是从颅骨内部传来。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出青白。副驾座位在无声地起伏，仿佛有谁正侧身打量我。

赵教授举起金属装置的动作突然凝滞。他身后那两个握着注射器的人影也僵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

"他们看不见这个。"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后视镜里，我的倒影正用指尖划过玻璃上的裂痕。那些碎片映出的表情开始加速轮换，怜悯、愤怒、嘲讽的面孔像是被风吹动的扑克牌。

仪表盘突然亮起一串红灯，引擎盖下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咔哒声。我看见挡风玻璃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代码，它们像水珠般向中间汇聚，最终聚成一行字：

**基因锁第二层已解锁**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后颈芯片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凉刺骨。某种陌生的力量正在血管里奔涌，我能清晰感受到每根神经末梢传来的震颤。

赵教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抬手抹过嘴角，手套上沾着暗红色。身后两人终于扣动扳机，注射器喷出的蓝色雾气在车窗上晕开，留下蛛网状的裂纹。

"别睡。"那个声音又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副驾安全带猛地勒紧，将我的身体固定在座椅上。方向盘自动转动，轮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车子倒退着撞开包围圈，后视镜里赵教授的身影迅速放大。

"你逃不掉的。"他的嘴唇在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当倒计时归零……"

话音戛然而止。发动机舱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金属内部爆裂开来。仪表盘上的红灯全部熄灭，连带着车外两人的注射器也停止运转。

后视镜里的倒影突然转头看向我："该换人了。"

我想挣扎，却发现四肢已经失去知觉。方向盘开始发烫，掌心传来皮肉焦糊的味道。倒计时疯狂跳动：69:11:20、69:11:15、69:11:10……

"等等！"我嘶喊着抓住副驾座椅，指甲深深抠进皮革，"告诉我真相！"

后视镜中映出的自己歪着头微笑："你就是真相。"

车子猛地冲上公路，身后传来金属相撞的巨响。我看到赵教授踉跄后退，手中装置迸发出刺眼的火花。副驾座位在剧烈颠簸中下沉又弹起，像是有人在调整坐姿。

车载广播突然响起电流杂音，接着是母亲断断续续的声音："如果听到这段录音……说明你已经……接近核心区域……"

方向盘开始自动书写。轮胎与地面摩擦，在柏油路上划出扭曲的轨迹。我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发现车子正在画一个巨大的符号——和后视镜碎片排列出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在修改导航系统。"另一个自己的声音透着惋惜，"可惜太晚了。"

后颈芯片突然震动，倒计时停在69:11:05。我感觉意识正在被抽离，就像有人往我脑袋里灌进了液态氮。

"别抗拒。"她轻声说，手指抚过后颈的机械装置，"这次你会见到真正的母亲。"

眼前骤然一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副驾座位深深下陷，仿佛坐着个隐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