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启城,白日里连宫墙都晒得发烫。蝉声从早到晚嘶鸣不止,吵得人心浮气躁
凤仪宫·晨
卯时三刻,萧昭琼已坐在偏殿窗下,面前摊着厚厚一摞奏章抄本——这是太安帝特许的恩典,许她“观阅诸司条陈,习理政之道”。
青黛在一旁轻轻打扇,冰鉴里的冰块化了大半,凉意渐薄
萧昭琼萧昭琼执朱笔,在一份关于江淮水患的奏报上批下蝇头小楷:“着工部速勘河道淤塞实情,三日内呈明细图说。另查去岁修堤款项去向,一一核验。”
萧昭琼她批得极快,字迹却工整清劲,批语直切要害。批完一份,搁笔揉了揉腕子,抬眼问:“母妃起了么?”
“娘娘寅时末就起了,此刻正在正殿见内务府管事的嬷嬷。”青黛低声道,“说是今年宫中夏衣的料子出了些问题,江南贡上来的云锦少了三匹,织造局报说是路上遭了雨霉坏了,可有人看见织造局掌事的侄儿前几日在东市新买了宅子。”
萧昭琼萧昭琼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母妃最烦这些蛀虫。”
正说着,冯知意从正殿方向过来,一身浅紫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上不见倦色,只眼底有些淡青
冯知意(皇贵妃)“昭琼,你看看这个。”她将一卷账册递给女儿,声音平静,“内务府报上来,说今夏各宫冰例要减三成,理由是去年冬天存冰不足。可我去岁明明吩咐过,太液池西岸那三处冰窖要加筑,存冰量该增两成才对。”
萧昭琼萧昭琼接过账册,迅速翻了几页,指尖在某行数字上停住:“母妃,这里不对。加筑冰窖的工料银是拨足了,可实际采买的青砖数目,只有预算的六成。”
萧昭琼她抬眼:“有人吃了回扣,偷工减料,冰窖根本没按规制扩建。”
冯知意(皇贵妃)冯知意在她对面坐下,接过青黛奉上的茶,冷笑一声:“查。从内务府采办司往下查,一个都别漏。三日后我要看到贪墨之人的名单,还有追回来的银子。”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带刀
萧昭琼萧昭琼点头,执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青黛:“让‘天罗’的人去办。重点查采办司主事王德海和他小舅子开的砖窑。账目、人证、物证,都要齐全。”
青黛领命退下
冯知意(皇贵妃)冯知意看着女儿利落的处置,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染上忧色:“你父皇近来常召若风入宫伴驾,前日还让他看了兵部关于南境驻防调整的条陈。”
萧昭琼萧昭琼执笔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批阅下一份奏报,语气平淡:“九弟勤勉好学,父皇多教导些,是应当的。”
冯知意(皇贵妃)“可那些军务,连你都不曾轻易触碰。”冯知意压低声音,“陛下这是……在给若风铺路。”
萧昭琼“铺路便铺路。”萧昭琼批完一行字,放下笔,抬眼看着母亲,“路铺得再平,也要看走路的人脚力够不够。九弟今年才十五,兵书读得再好,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终究是纸上谈兵。”
萧昭琼她说着,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婉得体,眼底却凉:“就像前日内阁议南境屯田之事,九弟引经据典说了半天‘寓兵于农’之利,却连当地一年几熟、田赋几何都不清楚。还是云辰从南境递回来的折子里写得明白——‘南境多山,可垦之地不足三成,且土瘠水缺,若强令屯田,恐兵疲民怨’。”
冯知意(皇贵妃)冯知意默然片刻,轻叹:“云辰那孩子,是在实处下苦功。”
萧昭琼“所以父皇再抬举九弟,也不过是抬举个空中楼阁。”萧昭琼重新执笔,语气从容,“咱们只管把地基打牢,把根扎深。等风来了,看是谁先倒。”
她说这话时,窗外的蝉正叫得撕心裂肺。
长公主府·午后
谢玥央盘腿坐在书房冰凉的石板上,面前摊着几十张纸条——都是“天罗”这几日从各处送来的密报
她穿了一身素白轻纱夏衣,长发松松绾着,簪了支碧玉簪子,赤着脚,脚踝上系了串银铃,偶尔动一下,叮铃轻响
手指在纸条间快速翻拣,目光如电。
这张是青王府侍卫长昨夜去了城南赌坊,输了两百两银子,却当场用一颗东珠抵了债——东珠是内造之物。
谢玥央在这张纸上画了个圈,批注:“查东珠来源。青王年前曾受赐一斛。”
那张是落羽王府的采买管事,连着三天去了同一家药铺,抓的都是治疗刀剑创伤的药材,量不小
又画圈:“落羽王在拉拢江湖人士?查药铺供货源头。”
翻到下一张时,她的手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