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时间仿佛凝固了。霍雨浩不知道自己被挂了多久，手腕和脚踝早已麻木，失去知觉，只有被粗糙金属磨破皮肉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她还活着，还身处这绝望的囚笼。
饥饿、干渴、寒冷，以及更甚于这些肉体痛苦的、对母亲安危的极致恐惧，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神经。父亲的死状，王冬冰冷的话语，反复在她脑海中上演。那份染血的文件内容，如同诅咒，将她十六年来的认知击得粉碎。
当沉重的铁门再次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时，霍雨浩甚至没有力气抬起头。脚步声不疾不徐，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她面前。即使不看来人，那股独属于王冬的、混合着淡淡冷冽气息与无形压迫感的气场，也已将她笼罩。
她听到自己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带着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求…求你…放过我母亲…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来不过问父亲生意上的事…她是无辜的…真的…”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那个掌控着她和母亲生死的男人。王冬依旧穿着黑衣，身姿挺拔，在这污秽的地牢里显得格格不入的干净，却也更加危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听到霍雨浩的哀求，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无辜？”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地牢里激起回响，“那我父亲呢？霍大小姐觉得，我父亲……就是有罪的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霍雨浩心中最矛盾、最疼痛的地方。她浑身一颤，瞳孔骤然收缩，想要辩解，想要反驳，可那份文件上的白纸黑字，父亲亲笔签下的名字，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父亲的“功成名就”，难道真的是建立在王冬家族的尸骨之上？那她的优渥生活，她十六年来的一切，难道都浸透着另一家人的鲜血？
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哑口无言的反应，王冬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暴戾的怒意。他猛地伸出手，不再是之前捏住下巴，而是用虎口卡住霍雨浩的下颌，近乎粗暴地向上抬起，强迫她以一种极其屈辱、毫无防备的姿势仰起头，直视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眸。
“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霍雨浩被迫迎上他的目光。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无法完全掩盖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有丧父的刻骨悲痛，有对眼前之人的滔天恨意，有身处绝境的深深绝望，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于那份文件的、对父亲所作所为的愧疚。这些激烈的情感在她清澈的眼底交织、碰撞，让那双原本应该明媚灵动的眼睛，此刻像破碎的琉璃，折射出令人心碎的光芒。
王冬愣住了。
他预想过她的反应，或许是倔强的仇恨，或许是恐惧的瑟缩，或许是歇斯底里的咒骂。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仿佛承载了太多痛苦，几乎要碎裂开来的眼神。那泪水滚烫，似乎能灼伤他卡在她下颌的皮肤。那眼底的愧疚，像一根细小的刺，在他坚硬的、被仇恨填满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一种陌生而强烈的冲动，毫无预兆地窜上王冬的心头。看着她此刻脆弱无助、任人宰割的模样，看着她眼中交织的痛苦与挣扎，一种想要将她彻底摧毁、让她更加破碎、让她只属于自己掌控的黑暗欲望，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
好想欺负她。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迅猛而清晰，让王冬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怔忡。他指间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霍雨浩吃痛，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泪水流得更凶，滚落在他手上。
那温热的触感让他猛地回神。他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松开了手。
霍雨浩无力地垂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纤细的脖颈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痕。
王冬后退了半步，眼神复杂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少女。仇恨的目标明明是霍家大家主，为何这个本该是附带品的、仇人的女儿，却让他感到一丝……失控？他迅速压下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异样，重新用冰冷武装自己。
“无辜与否，不是你说了算。”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酷，“霍云儿的命，握在你手里。好好想想，怎么‘表现’，才能换回你母亲的安全。”
说完，他不再看她，大步离开了地牢。沉重的铁门再次关上，将光明与希望彻底隔绝。
黑暗中，只剩下霍雨浩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而王冬走出地牢，站在月光下，却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刚才碰触过霍雨浩脸颊的手指，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困惑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与……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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