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以及手腕脚踝处传来的、被金属禁锢的剧痛。
这是霍雨浩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周围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血腥、潮湿霉烂和淡淡铁锈的腐朽气味，令人作呕。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森的地牢。四周是粗糙的、布满污渍的石壁，头顶很低，只有一盏昏黄摇曳的、不知是油灯还是什么的光源，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而她自己，则呈一个屈辱的“大”字形，双手被粗糙冰冷的金属镣铐锁住，高高吊在墙壁的铁环上，双脚脚踝也同样被固定在地上。稍微一动，镣铐便与铁环摩擦，发出刺耳的哗啦声，牵动着被磨破皮的手腕，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记忆的碎片疯狂涌入脑海：火光冲天的宅邸，父亲急促的催促，被踹开的房门，王冬染血的身影，父亲倒下的身躯，还有小腹那撕裂般的剧痛……
“爸爸……妈妈……”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沙哑干涩。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了她。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那点微弱的光源。
霍雨浩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来人。然而，迎接她的不是答案，而是狠狠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地牢里回荡。力道之大，让霍雨浩的头猛地偏向一边，耳朵里瞬间充满了尖锐的嗡鸣，眼前金星乱冒，半边脸颊火辣辣地肿痛起来，嘴里弥漫开一股腥甜的味道。
她被打懵了，好半天，耳鸣才稍稍减退，视线重新聚焦。
昏黄的光线下，王冬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衣裤，但身上那股浓烈的、仿佛从尸山血海中带来的杀伐之气却丝毫未减。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霍雨浩完全无法理解的、冰冷而复杂的东西。
愤怒、仇恨、屈辱瞬间冲垮了恐惧，霍雨浩挣扎起来，锁链哗啦作响：“放开我！你这个魔鬼！我爸爸在哪！？我妈妈呢！？你把我妈妈怎么样了！？”
她的挣扎在坚固的镣铐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可笑。
王冬静静地看着她徒劳的扭动，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直到她力竭，微微喘息着停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放心，”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残忍的弧度，“霍大家主，我已经‘好生’安葬了。毕竟，也曾是一代枭雄，总不能曝尸荒野，你说是不是？”
他顿了顿，向前逼近一步，那双冰冷的眸子紧紧锁住霍雨浩充满恨意和泪水的眼睛：“至于你母亲……霍云儿夫人，她暂时很安全。”
霍雨浩眼中刚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王冬的下一句话便将她重新打入冰窟。
“不过，她能不能一直安全，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着，王冬抬起了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的手，但此刻在霍雨浩眼中，却如同恶魔的利爪。他用食指和拇指，强硬地捏住了霍雨浩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视自己。他的力道很大，捏得霍雨浩下颌生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王冬的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的灵魂深处，看看这个仇人的女儿，这颗被他亲手摘下的“明珠”，内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问你，”王冬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多少岁？”
霍雨浩咬紧了下唇，扭开头，拒绝回答。她凭什么要回答这个杀父仇人的问题？
“啪！”
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抽在另一边的脸颊上。力道比刚才更重，霍雨浩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有些松动，脑袋嗡嗡作响，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王冬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怒吼更令人胆寒：“不回答我的问题，就别想让你母亲好过了。或许，我该先送她一根手指头来做见面礼？”
“不！不要！”霍雨浩崩溃地尖叫起来，对母亲的担忧压倒了一切倔强和仇恨，她颤抖着，屈辱地吐出答案，“十……十六岁……”
“十六岁……”王冬重复了一遍，眼神有瞬间的飘忽，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真好年纪。无忧无虑，被保护得像温室里的花朵。”
他凑近了一些，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霍雨浩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和质问：“那么，霍大小姐，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你父亲吗？”
霍雨浩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红肿和血丝，显得狼狈不堪。她知道，她当然知道！那份文件上的字句如同烙印刻在她脑海里！但她能说吗？说出来会怎样？承认父亲是罪有应得？还是激怒这个疯子，让他更快地对母亲下手？
巨大的矛盾、恐惧、仇恨和无力感，将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彻底吞噬。她看着王冬近在咫尺的、毫无温度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和剧烈的颤抖。
王冬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明情绪，或许是失望，或许是别的什么。他没有再逼问，也没有再动手，只是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任由她像风中残叶般瑟瑟发抖。
他后退一步，重新隐入昏暗的光影中，如同蛰伏的猎豹，冷冷地审视着他的猎物，他的战利品，他复仇之路上的第一个……活着的祭品。
地牢里，只剩下霍雨浩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声，以及锁链偶尔发出的、冰冷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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