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的洪水彻底退去时,淤泥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苏云澈蹲在田埂上,看着流民们用木犁翻地——犁头深陷泥中,三人才能拉动,半天只翻了半亩地,若是赶不上秋收,刚种下的耐旱籽种怕是要荒了。
“这样不行,效率太低。”
苏云澈起身,对知府道:
“找些木匠来,我要做些‘省力的家伙’。”
两日后,淮州府衙的后院里,木匠们围着一堆榆木、牛皮议论纷纷。
苏云澈拿着炭笔在木板上画图,指尖划过“风箱”的结构:
“这是风箱,左边装拉杆,右边镶牛皮,拉动时能送风——既能给水车助力抽水,又能给脱粒机鼓风,比人力快三倍。”
他边说边演示:用榆木做箱体,牛皮蒙住出风口,拉杆连接木塞,拉动时气流从风口喷出,吹得地上的碎草漫天飞。知府看得眼睛发亮:
“苏书吏,这东西要是推广开,流民翻地、灌溉都省了力气!”
苏云澈点头,又画出“曲辕犁”的图纸:
“把犁头改弯,再装个扶手,一人一牛就能拉动,比直犁快两倍。”
木匠们立刻动手,三日后果真做出了十台风箱、五具曲辕犁。
流民们用曲辕犁翻地,牛拉着犁头轻松划过淤泥,半天翻了三亩地;风箱连在水车上,水流源源不断地灌进田垄,脱粒时鼓风一吹,谷粒与秸秆瞬间分离。
消息传到京城,太上皇拿着奏报,在长乐宫笑得眯起眼:
“苏云澈这小子,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皇帝坐在龙椅上,咳嗽着点头:
“苏书吏治水有功,又造农具解了耕种之困,该赏。朕看,就封他为工部屯田主事,正七品,让他专管农具推广,助各地抗灾。”
“准。”
太上皇放下奏报,指尖却在案上轻轻敲击——他刚收到密报,苏家旧宅的地窖里,发现了一封未烧毁的书信,信中提了句“苏明哲夫妇暂避西域”,也就是说,苏云澈的父母还活着。
这个消息让太上皇的心思沉了下来。苏家旧案本就疑点重重,当年苏明哲被指“通蛮”,证据却单薄得很;如今苏云澈突然冒出来,懂农事、会治水,还与凌墨渊走得极近,若他父母真活着,会不会是故意让苏云澈回来翻案?
“传苏云澈即刻回京,朕要亲自问问农具推广的事。”
太上皇对内侍道,眼底藏着几分试探的冷意。
苏云澈接到圣旨时,正带着流民在荒滩种耐旱籽种。
他叮嘱知府继续推广农具,便带着亲兵快马回京,刚进长乐宫,就见太上皇坐在主位,皇帝靠在侧椅上,凌墨渊站在皇帝身旁,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
“苏云澈,你造的风箱、曲辕犁,在淮州效果如何?”
太上皇开门见山,目光却盯着他的反应。
“听说流民都夸你是‘救星’?”
“回太上皇,风箱助力灌溉、脱粒,曲辕犁节省人力,目前已推广到淮州周边三县,预计秋收能多收三成粮。”
苏云澈躬身回话,语气平稳,没察觉太上皇的异样。
太上皇突然话锋一转,拿起案上的玉佩——那是苏家的传家宝,当年抄家时被收进内库:
“你认得这东西吗?朕从旧库中翻出来的,据说原是苏明哲的物件。”
苏云澈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自觉攥紧——这玉佩他小时候见过,母亲常戴在身上。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躬身道:
“臣幼时曾见父亲戴过,只是多年未见,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了?”
太上皇冷笑一声,将玉佩扔在他面前。
“朕还听说,苏家旧宅的地窖里,有封书信,说你父母在西域活着。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殿内瞬间安静,皇帝的咳嗽声都停了,凌墨渊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被太上皇抬手制止:
“墨渊,朕问的是苏云澈,没问你。”
苏云澈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他知道太上皇在试探,甚至可能怀疑他是为父母翻案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太上皇:
“臣也是今日才知晓父母可能活着的消息。苏家旧案,臣幼时只知父亲被冤,如今臣只想做好屯田主事,推广农具,助大晟抗灾,若有机会查清旧案,还父亲清白,臣感激不尽。”
他的语气坦诚,没有躲闪,反而让太上皇的疑心稍减。凌墨渊趁机开口:
“父皇,苏云澈一心抗灾,从未提过翻案之事。如今天灾未平,正是用人之际,若因旧案疑他,恐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太上皇看着苏云澈,又看了看凌墨渊,沉默片刻,终于道:
“罢了,旧案之事日后再查。你既封了屯田主事,便即刻去西境,帮三王爷推广农具,西境旱灾缺粮,你带去的法子,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臣遵旨。”
苏云澈躬身接旨,捡起地上的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心中却燃起一丝希望——父母还活着,这封信定是线索,只要他能在西境站稳脚跟,定能查到更多关于旧案的真相。
离开长乐宫时,凌墨渊悄悄跟上他,递过一个锦盒:
“里面是北境的地图,西域在地图背面标了记号,若你想查父母的消息,可按记号找北境的暗线。”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我父皇疑心重,你在西境多小心,有事立刻发信号,我会赶去。”
苏云澈接过锦盒,看着凌墨渊眼底的担忧,心中一暖:
“王爷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查清旧案,还苏家一个清白。”
次日早朝,皇帝坐在龙椅上,当庭宣读封苏云澈为工部屯田主事的圣旨,满朝文武虽有议论,却无人敢反对——毕竟苏云澈治水、造农具的功绩摆在那里。
退朝后,皇帝被内侍扶回寝宫,太上皇则在长乐宫召见三王爷,叮嘱他在西境配合苏云澈,实则是让他暗中监视。
苏云澈带着风箱、曲辕犁的图纸,快马赶往西境。他知道,西境不仅有旱灾,还有太上皇的监视,更藏着父母存活的线索。
天灾与旧案两条线交织,前路虽险,可他握着凌墨渊给的地图,揣着苏家的玉佩,心中却无比坚定——他不仅要推广农具,解西境之困,更要查清旧案,找到父母,让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