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暖阳透过长乐宫的窗棂,落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
凌墨渊刚从金銮殿出来,便被内侍引往长乐宫——太上皇晨起时听闻周显通蛮案,特意召他来问话,顺带让几位皇子、公主也来“热闹热闹”。
苏云澈跟在凌墨渊身后,刚踏入殿门,就觉数道目光落在身上。
殿内的暖阁里,太上皇斜倚在榻上,银须垂胸,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榻下的椅子上,坐着三个人——身着亲王蟒袍的二皇子凌墨霖、五皇子凌墨风,还有穿着粉色宫装的七公主凌墨瑶。
“墨渊来了。”
太上皇的声音带着老态,目光却锐利,扫过凌墨渊,又停在苏云澈身上。
“这位就是帮你查清周显案的苏书吏?”
“回父皇,正是。”
凌墨渊上前一步,侧身让苏云澈显露身形。
“苏云澈,见过太上皇。”
苏云澈躬身行礼,余光却没闲着——二皇子凌墨霖(二王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沿,目光反复在他脸上停留,带着探究。
五皇子凌墨风(五王爷)靠在椅背上,看似在看窗外,眼角却时不时瞟向他的袖口(那里藏着半块玉佩);七公主(上一任)凌墨瑶则直白得多,手里捏着帕子,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听说你心思缜密,连木合塔尔的圈套都能识破?”
太上皇笑了笑,指了指榻边的空位:
“过来坐,跟朕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木合塔尔在撒谎的?”
苏云澈刚要移步,手腕却被凌墨渊轻轻攥住。他侧头看去,凌墨渊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长乐宫不比金銮殿,皇子公主齐聚,言多必失,需得谨言慎行。
苏云澈会意,放缓脚步,语气谦逊:
“回太上皇,只是碰巧发现木合塔尔裤腿血迹不似人血,又察觉蛮族武士步伐刻意放缓,才敢断定是圈套。”
他刻意简化了推理过程,既不显得张扬,也给足了太上皇“指点江山”的余地。太上皇果然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凌墨渊:
“你倒是会挑人。之前朕还担心你在北境孤掌难鸣,如今有苏书吏帮衬,朕也放心些。”
这话刚落,二皇子凌墨霖突然开口:
“父皇有所不知,苏书吏不仅心思细,听说还懂农事?前几日臣听闻,他在城外农家院种了些‘西域野草’,倒像是有几分门道。”
苏云澈心中一凛——二王爷竟在暗中查他的行踪,连农家院的玉米幼苗都知道。他刚要解释,凌墨渊却先一步开口:
“不过是苏书吏闲来无事,想试试能不能种活些耐旱的作物,给北境流民留条活路。二皇兄倒是消息灵通,连这点小事都知道。”
话语里带着淡淡的疏离,既护住了苏云澈,也暗指二王爷“管得太宽”。二王爷脸色微僵,却没再追问,只是端起茶杯掩饰尴尬。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响,七公主凌墨瑶突然起身,朝着门口挥手:
“九哥!你可算来了!”
苏云澈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走进来,面容俊朗,气质温润,正是当今九王爷凌墨辰。他刚进殿,目光就落在苏云澈身上,带着几分好奇:
“这位就是帮六哥查清周显案的苏书吏?果然一表人才。”
话音刚落,五王爷凌墨风突然嗤笑一声:
“九弟倒是会说话,不过是个小小的书吏,值得你这么夸?”他的目光带着敌意,扫过苏云澈时,像是在看什么“眼中钉”。
苏云澈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避开五王爷的目光——这几位皇子的态度已然分明:二王爷探究,五王爷敌视,九王爷好奇,七公主则是纯粹的兴趣。而这一切的源头,或许不只是他帮凌墨渊查案,更可能与“苏家旧案”有关——毕竟苏家当年是朝堂重臣,与皇室渊源颇深。
“好了,都别闹了。”
太上皇轻咳一声,目光转向凌墨渊。
“今日召你们来,除了问周显案,还有一事——你大哥(当今皇帝)身子越来越差,太子又出了这等事,朝中人心浮动。你们几个做弟弟的,得多帮衬着点,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这话看似是叮嘱,实则是在试探几位王爷的态度。二皇子立刻接话: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辅佐大哥,稳定朝局。”
五皇子也跟着表态,唯有凌墨渊沉默着,只是握着苏云澈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苏云澈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力道,也能察觉到凌墨渊的心思——他不愿卷入皇权之争,却又不得不被推着往前走。
而太上皇特意让他来长乐宫,恐怕也是想借他的“智谋”,平衡几位皇子的势力。
就在这时,内侍匆匆进来禀报:
“太上皇,陛下派人来报,说太子在天牢里绝食,还说要见苏书吏,否则就……”
“见我?”
苏云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太子是想借机挑拨,让几位皇子以为他与太子有勾结,或是想在见他时耍什么花招。
凌墨渊立刻道:
“不行,太子心思歹毒,不能让苏云澈去天牢。”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大哥若是问起,便说苏云澈身子不适,需在王府静养。”
太上皇看着凌墨渊护着苏云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没点破,只是挥挥手:
“罢了,太子既然要闹,就让他闹去。墨渊,你带苏书吏先回王府吧,免得在这里被人盯着。”
离开长乐宫时,夕阳已西斜。
凌墨渊牵着苏云澈的手,脚步比来时快了些,直到出了皇宫大门,才松开手,却又立刻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苏云澈肩上:
“方才在殿内人多,没敢给你披,别冻着了。”
披风上还残留着凌墨渊的体温,苏云澈裹紧披风,抬头看向他:
“王爷,二皇子和五皇子好像对我有敌意,九皇子和七公主倒是……”
“不用管他们。”
凌墨渊打断他,语气柔和了些:
“二皇子想争权,五皇子与太子交好,自然看你不顺眼;九皇子和七公主性子单纯,倒没什么坏心思。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剩下的有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明日我让厨房炖些温补的汤,你这几日查案也累了,在王府好好歇着,别再去农家院了,幼苗我让人盯着。”
苏云澈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一丝暖意。凌墨渊的保护,已从最初的“任务所需”,变成了如今的“下意识为之”——从长乐宫的维护,到披风的暖意,再到叮嘱喝汤,每一个细节都藏着他未曾言说的在意。
两人刚坐上马车,就见九王爷凌墨辰追了上来,递过一个锦盒:
“苏书吏,听闻你懂农事,这是我从西域换来的‘耐旱花种’,或许对你有用。”
他的目光带着笑意,语气真诚,不似有假。
苏云澈接过锦盒,刚要道谢,凌墨渊却先一步开口:
“多谢九弟好意,苏云澈会收下的。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王府了。”
说着,便让车夫驾车离开,留下九皇子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马车内,苏云澈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些奇异的花种,却在花种底层,发现了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写着:
“苏家旧案,与二皇子有关,小心。”
他心中一震,抬头看向凌墨渊。凌墨渊也看到了纸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九弟倒是消息灵通,只是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都得查。”
苏云澈将纸条收好。
“二皇子对农家院的幼苗如此清楚,说不定早就知道玉米的价值,甚至可能参与了当年的苏家旧案。”
凌墨渊点头,握住苏云澈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
“放心,我会派人去查二皇子的底细。你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马车在暮色中前行,车厢内的暖意渐渐蔓延开来。苏云澈靠在凌墨渊身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