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亮，南郊的破庙笼罩在一片薄雾中。苏云澈跟着凌墨渊躲在庙外的枯树后，指尖捏着那方绣着“柳”字的手帕，布料上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熏香——这是柳氏惯用的桂花熏香，与他怀中那方绣帕的气息完全一致，进一步印证了柳氏可能尚在人世的猜测。
“陈先生就在庙里，身边只有一个小僮。”
凌墨渊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透过薄雾看向庙门。
“周显的人昨晚来过一次，没找到人就撤了，现在是最佳时机。”
他的玄铁令牌贴在掌心，系统光屏正显示着庙内的动静：
【目标人物陈先生，心率82次/分，呼吸略急促，处于紧张状态；小僮心率正常，无异常动作。】
苏云澈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盯着庙门两侧的积雪——雪地上有两道新鲜的脚印，一道深一道浅，深的是成年男子的步伐，步幅均匀却脚尖内扣，这是长期伏案、缺乏运动的文官特征。
浅的是孩童脚印，却在庙门处有明显的停顿，脚尖朝向外侧，说明小僮刚才一直在警惕地观察庙外动静。
“陈先生在等我们，却又怕我们是周显的人。”
苏云澈轻声分析，指尖指向脚印的细节。
“他让小僮望风，自己在庙里准备应对——你看那道成年脚印，在庙门内三步处有明显的摩擦痕迹，是脚后跟着地、脚尖抬起的姿势，这是随时准备后退防御的反应。”
凌墨渊眸色微沉，苏云澈的观察比系统提示更细致，甚至能通过脚印推断出人的心理状态——这种敏锐度，绝非普通书吏所能拥有。他没有多问，只是点头道：
“你去见他，本王在外面守着。”
他清楚，苏云澈擅长攻心，比他更适合应对陈先生这种心存顾虑的文官。
苏云澈整理了一下衣襟，将绣帕和羊皮纸藏好，独自走向庙门。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僮端着一碗热茶出来，看到他时，手猛地一颤，热茶溅出几滴在手上，却没敢松手——这是紧张却强装镇定的表现，说明陈先生早已叮嘱过他如何应对陌生人。
“小友不必怕，我是来见陈先生的，并非周大人的人。”
苏云澈放缓语气，刻意露出温和的笑容，同时将右手抬起，掌心朝上——这是现代谈判中表示“无恶意”的手势，虽在古代略显怪异，却能传递出放松的信号。
小僮愣了一下，回头朝庙里喊了一声：
“先生，有人来了。”
庙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容清瘦，颧骨微高，右手食指上果然有一道墨锭划伤的疤痕，只是此刻那只手正紧紧攥着袖口，指节泛白。
“阁下是谁？找陈某有何贵干？”
陈先生的声音沙哑，眼神警惕地扫过苏云澈的全身，尤其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那是苏明哲的玉佩，陈先生作为周显的幕僚，不可能不认识。
苏云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进庙里，目光落在供桌上的一本《论语》上。
书页翻开在“公冶长第五”，其中“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一句被人用墨笔圈出，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陈先生既知‘宁为玉碎’，为何还要替周显隐瞒罪行？”
苏云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
“十年前，你帮周显伪造调粮文书，构陷苏明哲大人，如今周显要杀你灭口，你还要继续替他守着秘密吗？”
陈先生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着袖口的手更紧了，指尖甚至掐进了肉里——苏云澈的话直接戳中了他的痛处，也打破了他最后的伪装。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苏云澈走到供桌前，拿起那本《论语》，指尖拂过圈出的句子：
“先生是读书人，本该明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你帮周显作恶，或许是为了家人——我猜，你妻儿现在应该被周显软禁在府中，以此要挟你，对吗？”
他的推断并非凭空猜测——陈先生虽紧张，却始终保持着整洁的衣着，指甲修剪得干净，说明他有牵挂的人，愿意为了家人维持体面。
而他圈出“乘桴浮于海”，既是表达对现状的不满，也是在暗示自己想逃离却身不由己。
陈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退一步靠在供桌上，声音哽咽：
“你……你都知道了？”
他终于卸下防备，眼底的恐惧变成了绝望。
“周显说，只要我守住秘密，就不会伤害我妻儿。可昨晚他的人来搜庙，我就知道，他要动手了……”
“你若肯交出周显构陷苏大人的证据，我可以帮你救回妻儿。”
苏云澈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镇北王就在庙外，他手握重兵，周显不敢与他抗衡。只要你肯作证，不仅能救回家人，还能洗刷自己的罪名，何乐而不为？”
他刻意提及凌墨渊，既是为了增加说服力，也是为了观察陈先生的反应——若陈先生对凌墨渊有抵触，说明他可能还藏着其他秘密；若他露出希望的神色，则说明他确实走投无路，愿意合作。
果然，陈先生听到“镇北王”三个字时，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我……我手里确实有周显与蛮族往来的密信，还有他伪造调粮文书的底稿。可那些东西藏在……藏在永宁坊的一处宅院里，周显的人一直在那里守着，我们根本拿不到。”
苏云澈心中一动——永宁坊！陈先生藏证据的地方，竟然与枯井在同一个坊市！这绝非巧合，很可能是苏明哲当年特意安排的，将证据和密信藏在同一区域，方便后续之人一并获取。
“永宁坊的哪处宅院？”
苏云澈追问，同时注意到陈先生的目光飘向庙外的薄雾，嘴角微微抽动——这是在确认凌墨渊是否在听，也是在判断他们是否有能力对抗周显的守卫。
“是……是坊市东头的那处废弃胭脂铺，证据藏在柜台后的暗格里。”
陈先生的声音压低了些。
“不过那里有五个守卫，都是周显的死士，武功很高，我们……”
“这个你不必担心。”
苏云澈打断他，语气坚定:
“腊月初八子时，我们会去胭脂铺取证据，同时还有另一件事要办。你只需告诉我们暗格的开启方式，剩下的交给我们。”
他故意提及“腊月初八子时”，既是为了确认陈先生是否知道枯井的事，也是为了将取证据和拿密信的时间统一，减少风险。
陈先生的眼睛猛地睁大，脱口而出：
“腊月初八子时？你们……你们也要去枯井？”
他的反应证实了苏云澈的猜测——陈先生知道枯井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枯井里藏着密信！
“你知道枯井？”
苏云澈追问，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陈先生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犹豫了片刻才开口：
“苏大人当年被抓前，曾让我把一样东西藏在枯井里，说是能证明他清白的关键。可我一直没敢去拿，怕被周显发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愧疚。
“我对不起苏大人，也对不起天下百姓……”
苏云澈心中的迷雾终于散去了一角——苏明哲当年不仅安排陈先生藏了证据，还让他将密信藏在枯井里，显然是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日后洗刷冤屈留下了后手。
而陈先生之所以一直不敢去取，既是因为被周显要挟，也是因为心中的愧疚与恐惧。
“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苏云澈拍了拍陈先生的肩膀，语气温和。
“只要你肯配合我们，不仅能救回妻儿，还能完成苏大人的遗愿，这才是对苏大人最好的交代。”
陈先生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用力点头：
“好！我配合你们！暗格的开启方式是……”
他凑到苏云澈耳边，低声说出了开启暗格的机关——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按钮，藏在胭脂铺柜台的雕花里，需要用特定的力度按压才能打开。
苏云澈牢记下机关的位置，转身准备离开庙门，却突然注意到陈先生的袖口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那是干涸的血迹，而且与银簪上的“牵机引”毒素颜色一致！
“陈先生，你袖口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苏云澈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目光锐利地盯着陈先生的袖口。
他清楚，“牵机引”是皇室专用毒药，陈先生作为周显的幕僚，不可能接触到这种毒素，除非……他见过下毒之人，甚至可能被下过毒！
陈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捂住袖口，声音颤抖：
“这……这是我昨晚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没什么……”
他的眼神躲闪，不敢与苏云澈对视——这是撒谎的典型表现，说明他在隐瞒与“牵机引”相关的秘密。
苏云澈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看了陈先生一眼，转身走出庙门。
他知道，陈先生还有事瞒着他们，关于“牵机引”，关于苏家旧案，甚至可能关于柳氏的下落。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准备腊月初八的行动，拿到证据和密信。
庙外，凌墨渊正靠在枯树上，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
“情况如何？”
“陈先生愿意配合，证据藏在永宁坊的废弃胭脂铺，与枯井在同一坊市。”
苏云澈将陈先生的话复述了一遍，同时提及了袖口血迹的疑点。
“他见过‘牵机引’毒素，却不肯承认，背后肯定还有隐情。”
凌墨渊的眸色沉了下来，手指摩挲着玄铁令牌：
“不管他有什么隐情，只要能拿到证据和密信，其他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
他抬头看向薄雾中的京城方向，语气严肃:
“腊月初八越来越近了，我们需要尽快安排人手，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苏云澈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炊烟上。他知道，腊月初八的行动，不仅关系到苏家旧案的真相，关系到陈先生妻儿的安危，更可能关系到他父母的下落。
而陈先生袖口的血迹、柳氏的绣帕、凌墨渊的暗示，都在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方向——他的父母，或许真的还活着，而且就在京城的某个地方，等着他去寻找。
薄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枝桠洒在雪地上，映出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苏云澈握紧了怀中的玉佩，心里默默盘算着腊月初八的行动方案：如何避开周显的死士，如何同时获取证据和密信，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太子人马，还有……如何从陈先生口中套出“牵机引”的秘密。
这场博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任何一步差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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