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夜色,在官道上敲出沉稳的节奏。苏云澈伏在凌墨渊身前,玄甲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却被对方环在腰间的手臂挡去了大半夜风。
他侧脸贴着凌墨渊的胸膛,能清晰听见胸腔里有力的心跳,与骏马的步伐共振,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抓紧。”
凌墨渊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带着北境风雪的凛冽,却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手腕微沉,将缰绳往左侧轻带,骏马默契地偏离官道,拐进一条覆着薄雪的小径。
两侧的枯树如同鬼影般倒退,枝桠间漏下的月光,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银辉。
苏云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触感让他思绪清明。
作为现代战略顾问,他早已习惯在移动中梳理信息——凌墨渊选择走小路而非官道,绝非临时起意:
一来可避开太子人马的眼线,二来这条小径通向京城西南郊,恰好绕开了太子掌控的城门守军,三来……他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西南郊有一片废弃的驿站,正是当年苏家被抄后,原主被押送离京时的歇脚点。
“王爷,我们要走西南郊的旧驿道?”
苏云澈抬头,借着月光看向凌墨渊的侧脸。对方下颌线紧绷,唇线抿成冷硬的弧度,唯有眼底映着的月光,泄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凌墨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勒了勒缰绳,让骏马放慢速度。
“你还记得旧驿道?”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苏云澈发间的雪粒,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十年前,你父亲曾带你在那处驿站歇过脚,还教你认过驿道旁的松树。”
苏云澈的心脏猛地一跳。凌墨渊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原主的记忆里,那次驿站歇脚只有苏家三口,连随行的仆从都守在驿站外,从未有外人在场。
除非……凌墨渊当年就在暗中跟着他们,或者说,他一直关注着苏家的动向。
“王爷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云澈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故意露出困惑的神情。他需要确认,凌墨渊的了解是源于系统探查,还是另有隐情——这直接关系到对方对苏家旧案的知晓程度,以及对他父母下落的掌握情况。
凌墨渊的目光落在前方雪地里,似乎在回忆什么。
“当年本王领兵回京述职,恰好与你们同路。”
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缥缈。
“在驿站外,看到你父亲教你认树,还说‘松树耐寒,做人也要像松树一样,守得住本心’。”
苏云澈的指尖骤然收紧,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这段记忆,原主藏得极深,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会模糊记起,凌墨渊却能准确复述出苏明哲的话,甚至记得“认松树”的细节——这绝不是“恰好同路”能解释的。
更重要的是,苏明哲那句话,看似是教儿子做人,实则是在向暗中的人传递信号:
“守得住本心”。
意味着他没有屈从于构陷他的势力,还在坚守着什么。
“原来如此。”
苏云澈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精光。他开始重新构建十年前的时间线:
苏明哲早已察觉有人要构陷苏家,便借着带儿子出行的机会,与暗中关注他的凌墨渊传递信息;凌墨渊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对苏明哲的欣赏,或许是察觉了太子的阴谋),选择暗中保护苏家,却未能阻止最终的抄家之祸。
而苏明哲在被抓前,将半块玉佩交给原主,留下“等时机”的话,很可能就是与凌墨渊约定的信号。
就在这时,骏马突然停下脚步,鼻翼急促地喷气,前蹄在雪地里刨出浅浅的坑。
凌墨渊的手臂瞬间收紧,将苏云澈护得更紧,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玄铁令牌上,眼神锐利如鹰,扫向小径旁的树林:“出来。”
树林里传来一阵轻响,一道黑影缓缓走出,身披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王爷不必紧张,属下是来送东西的。”
黑影的声音沙哑,像是刻意压低了嗓音,他抬手抛出一个油纸包,落在凌墨渊马前的雪地上。
凌墨渊没有去捡,只是冷声道:
“你是谁的人?送的什么东西?”
他的系统光屏此刻正快速刷新:
【检测到目标人物能量波动平稳,无敌意,身份未知,与“苏家旧案”关联度60%。建议谨慎接收物品。】
苏云澈盯着黑影的动作,注意到对方右手食指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那是常年握笔的人,被墨锭划伤后留下的痕迹。
结合对方沙哑的嗓音和谨慎的态度,他很快做出判断:这是个文官,而且是忠于苏明哲、或是受凌墨渊委托,在京城暗中调查旧案的人。
“东西是给苏书吏的。”
黑影没有回答自己的身份,只是朝着苏云澈的方向微微躬身。
“里面是永宁坊枯井的位置图,还有……苏夫人当年亲手绣的一方手帕。”
说完,他转身退回树林,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风雪吹过枝桠的“簌簌”声。
凌墨渊翻身下马,捡起油纸包,打开检查了片刻,才递给苏云澈:
“没有毒,你看看。”
苏云澈接过油纸包,指尖有些颤抖。他打开油纸,里面果然有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墨笔标注着永宁坊的地图,一处枯井的位置被红圈标出,旁边写着“腊月初八,子时”。
还有一方素色手帕,上面绣着一株玉兰,与他怀中的那方绣帕一模一样,只是这方手帕的边角,绣着一个极小的“柳”字——那是苏明哲妻子柳氏的姓氏。
【叮!系统任务更新:前往永宁坊枯井获取密信(当前进度40%)。任务奖励:成就点200,解锁“高级解密技巧”。任务提示:腊月初八子时,是获取密信的最佳时机,需注意避开京城守军巡逻。】
苏云澈的心脏狂跳起来。柳氏的绣帕!这说明柳氏当年可能没有自缢身亡,而是被人救走了,这方手帕就是她留下的信物!而“腊月初八子时”,不仅是获取密信的时间,很可能也是与柳氏(或她的营救者)见面的时间。
“腊月初八……”
苏云澈轻声念出这个日期,抬头看向凌墨渊。
“王爷,今天是腊月初六,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准备。”
他需要确认凌墨渊是否知道这个日期的含义,以及是否会陪他去枯井。
凌墨渊重新上马,将苏云澈拉回身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天后,本王陪你去。”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羊皮纸上的红圈,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找到一个人。”
“找谁?”
苏云澈问道。
“周显的贴身幕僚,陈先生。”
凌墨渊的声音冷了下来。
“此人当年参与了伪造调粮文书的事,手里握有周显与蛮族往来的证据。找到他,就能彻底扳倒周显,为你父亲洗刷部分冤屈。”
苏云澈心中一动。凌墨渊选择在此时提及陈先生,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扳倒周显,既能削弱太子的势力,又能为苏家旧案找到突破口,还能让他在前往枯井前,先掌握一份重要的筹码——这是典型的“多线推进”策略,与他前世处理复杂项目时的思路不谋而合。
“陈先生现在在哪里?”
苏云澈问道,他已经开始在脑海里规划寻找陈先生的方案:首先,通过凌墨渊在京城的暗线,确认陈先生的藏身之处。
其次,避开太子和周显的眼线,秘密接触陈先生;最后,说服(或胁迫)陈先生交出证据,同时确保他的安全,避免被灭口。
凌墨渊的手指在苏云澈腰间轻轻敲了敲,像是在回应他的思考:
“他藏在京城南郊的一座破庙里,由本王的暗线盯着。不过,周显也在找他,我们需要尽快行动,赶在周显的人之前找到他。”
他勒紧缰绳,骏马再次疾驰起来。
“天亮前,我们能赶到南郊破庙附近的客栈,先休整一晚,明日再行动。”
苏云澈伏在凌墨渊怀里,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夜风,心里充满了期待与警惕。
找到陈先生,就能拿到周显的罪证;拿到密信,就能揭开苏家旧案的真相;而柳氏绣帕的出现,让父母还活着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但他也清楚,前路依旧危险:太子的人马还在追查他们的下落,周显不会坐以待毙,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系统持有者,随时可能出手。
他握紧怀中的油纸包,指尖传来绣帕的柔软触感和羊皮纸的粗糙质感。这两样东西,是他寻找真相的钥匙,也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而凌墨渊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障,为他挡住了夜色中的危险,也让他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古代王朝里,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利用”的、真实的守护。
夜色渐深,骏马的蹄声在小径上回响,朝着京城南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云澈看着远处隐约出现的客栈灯火,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找到陈先生,很快就能拿到密信,很快……就能知道父母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