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是在一阵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中恢复意识的。
最先感知到的是手背上留置针的异物感,和胃部依旧隐隐存在、但已不再尖锐的闷痛。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医务室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窗外已然暗淡的天色。
意识回笼的瞬间,昏迷前零碎的记忆碎片也涌了上来——跑道上撕裂般的疼痛,被人搀扶的无力感,还有……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影。
他猛地想坐起身,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腹部的肌肉,一阵钝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躺回去。
林浅溪“你醒了?”
一个带着些许迟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刘耀文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不愿面对现实的抗拒,转过头。
林浅溪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里还捏着一角似乎刚拧干的手帕。
她的眼神里有来不及掩饰的担忧,还有一丝被他突然醒来吓到的小小惊慌。
真的是她。
不是幻觉。
昏迷前那只扶住他胳膊的手,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还有唇边温水的滋润……那些模糊的、被他以为是梦境碎片的感知,此刻都找到了来源。
空气仿佛凝固了。
点滴的“滴答”声变得异常清晰。
刘耀文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质问“你怎么在这里”,或许是冷硬地让她“离开”。
但话到嘴边,看着她还带着点倦意的脸,和那双清澈眼睛里显而易见的关切,那些带着刺的话,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有被打扰的不悦,有被看到狼狈的难堪,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茫然和无措。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用一种消极的、非对抗的方式,表达着他的态度。
林浅溪看着他重新闭上的眼睛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松。
他没有立刻让她滚,这已经比她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一些了。
她站起身,轻声说:
林浅溪“点滴快打完了,我去叫校医。”
说完,她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校医很快进来,检查了一下刘耀文的情况,拔掉了针头。
龙套“急性痉挛缓解了,但胃黏膜有损伤。这几天必须清淡饮食,按时吃药,绝对不能再饿肚子或者剧烈运动了,听见没有?”
校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严肃地叮嘱,
龙套“还有,压力别太大,年轻人,身体是本钱。”
刘耀文闭着眼,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校医又看向林浅溪:
龙套“同学,麻烦你再等会儿,观察一下,确定他没不适再离开。”
林浅溪“好的,老师。”
林浅溪点头应下。
校医离开后,医务室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比之前更加浓郁,带着一种无所适从的尴尬。
林浅溪坐回凳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过了好一会儿,床上传来窸窣的声响。刘耀文再次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天花板,忽然低声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刘耀文“……谢谢。”
这两个字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让林浅溪猛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跟她道谢?
刘耀文没有看她,说完这两个字后,便再次抿紧了唇,侧脸的线条依旧显得有些冷硬,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是因为她送他来医务室?还是因为她刚才的照料?
林浅溪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按捺住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林浅溪“不客气,应该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天色越来越暗,医务室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小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
刘耀文“你……”
刘耀文再次开口,这次带着明显的迟疑,
刘耀文“怎么没回去上课?”
他居然主动问她问题了?林浅溪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林浅溪“体育委员他们回去跟老师说了,李老师让我留下来照看一下。”
刘耀文又不说话了。
他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也或许是在思考别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尝试着再次坐起身,这次动作慢了很多。
林浅溪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但手刚抬起,就看到他微微蹙眉避开的动作,她便识趣地收回了手,只是紧张地看着他。
他靠坐在床头,微微喘了口气,额角又渗出细汗。
缓了片刻,他伸手拿过校医放在床头柜上的药袋和水杯,准备吃药。
林浅溪看着他有些虚软的动作,忍不住轻声提醒:
林浅溪“那个……水可能凉了,我去给你接点热的吧?”
刘耀文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灯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林浅溪当他默许了,拿起他的水杯,走到外面的饮水机接了大半杯热水回来,小心地放在他手边。
刘耀文看着那杯冒着袅袅白气的热水,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药片,就着热水吞服下去。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再看林浅溪,但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排斥的情绪。
吃完药,他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林浅溪也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远处的教学楼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林浅溪“系统,”
林浅溪在心里呼唤,带着一丝期待,
林浅溪“数据……”
系统748“目标人物生理指标稳定,防御机制部分解除。数据更新:刘耀文,好感度:18%,黑化度15%”
虽然距离冲突前还有差距,但这无疑是黑暗隧道尽头出现的光。
他不再完全将她隔绝在外了。
那堵墙,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痛和不得不接受的照料,终于被她撬开了一丝缝隙。
也许,她之前的努力并非完全徒劳。
那些无声的笔记,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像细小的水滴,终究还是在他坚冰般的心防上,留下了痕迹。
刘耀文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便掀开被子下床。
刘耀文“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不再冰冷。
林浅溪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了医务室。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林浅溪缩了缩脖子。
走在前面的刘耀文脚步不快,似乎刻意维持着一个她能跟上的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错,又分开。
没有交谈,但某种凝固的东西,似乎在悄然流动。
对于林浅溪而言,这沉默的同行,比任何语言都更让她感到一丝熹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