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整个卧室。

他翻身看手机——上午九点十五分。屏幕上依然空无一物,没有消息,没有推送,没有未接来电。

坐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另一个晴朗的早晨。街道空荡,树木静立,那辆出租车还停在楼下,车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李阳走到卫生间,洗漱,刮胡子。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里有细微的血丝。他用冷水拍了拍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吃过早饭,李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手机。

屏幕解锁,他点开通讯录。名单很长,父母、朋友、同事、同学——一百多个联系人。他随手点开一个,拨打。

"嘟——嘟——嘟——"

提示音响起,但没有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李阳挂断,又拨打另一个号码。

"嘟——嘟——嘟——"

同样的提示音,同样的语音信箱。

他连续拨打了十几个号码,每一个都是一样的结果——无人接听,语音信箱,或者直接无法接通。

李阳放下手机,盯着屏幕。信号格满的,显示4G网络,但就是打不通任何电话。

他打开短信应用,编辑了一条消息:"你好,我是李阳,能看到这条消息吗?请回复我。"

发送。

屏幕显示"发送成功"。

李阳盯着屏幕,等待着。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回复。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回复。

他又发了几条短信,发给不同的人——父母、朋友、前同事。每一条都显示"发送成功",但没有任何回复。

打开微信,李阳看了看聊天列表。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的,一个朋友发来的表情包。他点开那个聊天窗口,打字:"在吗?"

发送。

消息旁边出现了感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李阳眉头一皱,又尝试给其他人发消息。每一条都是同样的结果——发出,但被拒收。

他退出微信,打开邮件应用。收件箱里空空荡荡,没有新邮件。李阳点击"写邮件",输入一个邮箱地址,写下主题:"测试",正文:"这是一封测试邮件,如果你收到了,请回复我。"

发送。

屏幕显示"已发送"。

李阳盯着"已发送"这三个字,沉默了几秒,然后关掉邮件应用。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城市。

信号塔在远处的山顶上清晰可见,红白相间的铁塔,顶端的信号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既然手机有信号,那说明信号塔还在运行。

李阳决定去看看。

换衣服,拿钥匙,出门。下楼,坐上出租车,启动,驶出住宅区。

他打开手机导航,搜索附近的信号塔。屏幕上显示出好几个位置,最近的一个在城市北边的一座小山上,距离大约十公里。

李阳把导航设为目的地,跟着语音指引开车。

车子驶出城区,道路变得宽阔,两旁是农田和树林。天空很蓝,云朵缓缓移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李阳来到山脚下。一条水泥路蜿蜒向上,路边立着一块指示牌:"通信基站,闲人勿进"。

李阳把车开上山路。路面有些颠簸,车子摇晃着向上爬升。两旁是茂密的树林,鸟鸣声此起彼伏。

山不高,五分钟后,李阳到达山顶。

眼前是一座围栏围起来的区域,里面立着一座高大的信号塔。铁塔呈三角形结构,底部粗大,向上逐渐收窄,顶端安装着密密麻麻的天线和信号发射装置。塔身上挂着几盏红色的警示灯,正在缓慢闪烁。

围栏的大门虚掩着。李阳熄火下车,推开门,走了进去。

基站设备安置在铁塔旁边的一个小型机房里。机房是一座水泥建筑,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金属门。门上挂着一把锁,但锁没锁上,只是扣在门把手上。

李阳取下锁,推开门。

机房内部很狭小,墙壁上布满了电线和管道。一排机柜靠墙摆放,柜门关着,里面传出轻微的嗡嗡声和风扇转动的声音。

机柜上的指示灯全部亮着——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闪烁着稳定的节奏。屏幕显示着各种数据和参数,李阳看不太懂,但能确认一件事:设备在正常运行。

他走到机柜旁,伸手摸了摸,能感受到微弱的震动和温度。

李阳拿出手机,看了看信号——满格。4G网络,速度正常。

但打不通任何电话。

他在机房里转了一圈,检查了其他设备。发电机在角落里安静运转,电力供应稳定。冷却系统也在工作,机房内的温度保持在适宜的范围。

一切正常。

李阳走出机房,站在铁塔下,仰头看着高耸的铁架和顶端的天线。

设备在运行,信号在发射,网络在连接。但没有人接听电话,没有人回复消息,没有人在线。

他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父母的电话。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李阳挂断,深吸一口气。

风吹过山顶,树叶沙沙作响。远处的城市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高楼、道路、桥梁、河流——一切都在那里,静静存在。

李阳转身走回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车子,沿着山路下山。

回到城区,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开到一家电信营业厅。

营业厅的玻璃门开着,里面灯光明亮。李阳走进去,迎面是一排等候座椅,墙上挂着电视,播放着通信业务的宣传广告。

服务台后面没有人,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客户管理系统的界面。李阳走到柜台前,看了看周围。宣传册整齐摆放在架子上,手机展示柜里陈列着最新款的智能手机。

他走到服务台后面,看了看电脑屏幕。系统在运行,但李阳不知道怎么操作。他尝试点击几个选项,屏幕弹出登录界面,要求输入员工账号和密码。

李阳放弃了,转身走出营业厅。

接下来,他去了一家网吧。

网吧在街角,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李阳推门进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埃和机器的味道。

电脑一排接一排,屏幕全部亮着,显示着桌面或者待机画面。李阳走到最近的一台电脑前,坐下,动了动鼠标。

屏幕亮起,桌面上摆放着各种游戏和应用的图标。李阳打开浏览器,输入一个新闻网站的网址。

页面加载出来,但内容还是几天前的。头条新闻的日期停留在上周,没有任何更新。

李阳刷新页面,内容没有变化。

他又打开几个网站——社交媒体、论坛、博客、视频网站。每一个都能正常访问,页面加载流畅,但所有内容都停留在几天前。没有新帖子,没有新视频,没有新评论。

李阳打开社交媒体,登录自己的账号。时间线里最后一条动态是五天前,一个朋友分享的一篇文章。下面没有任何点赞或评论。

他尝试发布一条新动态:"有人在吗?请回复我。"

点击发布。

屏幕显示"发布成功"。

李阳刷新页面,新动态出现在时间线里,但没有任何互动——零点赞,零评论,零转发。

他盯着屏幕,沉默了很久。

网络还在运行,服务器还在响应,网站还能访问。但所有内容都停止更新了,所有人都消失了。

李阳关掉浏览器,起身离开网吧。

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走回车旁。坐进车里,启动,开车回住宅区。

回到家,李阳关上门,把钥匙扔在玄关的小桌上。走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

拿起手机,他又试了一遍。

拨打电话——无人接听。

发送短信——发送成功,无回复。

发送邮件——已发送,无回复。

打开社交媒体——动态已发布,无互动。

李阳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

机器还在运转,信号还在传输,网络还在连接。

但没有人。

只有他。

李阳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外面,城市还在呼吸。电力还在供应,水还在流淌,灯还在亮着。

时间还在流逝。

而他还在这里。

一个人。

第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