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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潜鳞蚀骨(下)

龙脉!大明国师秘录

诚意伯。一个听起来清贵,实则位卑权轻的伯爵。岁禄二百四十石,尚不及一个富庶县一年的税粮。与徐达、常遇春这些实权国公的显赫与丰厚封赏相比,这与其说是封赏,不如说是一种近乎羞辱的敲打,一种昭然若揭的警告!

刘基站在殿中,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冰冷的审视。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他身上。他清晰地感觉到,掌心那点冰冷的“鳞”,在这一刻猛地灼烧起来,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刺痛感瞬间传遍整条手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牙齿在啃噬他的血肉!他面上无波无澜,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淡然,平静地出列,躬身,谢恩。

“臣,刘基,谢吴王恩典。” 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高踞王座的朱元璋,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挡了他此刻的眼神。只能看到那线条冷硬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是满意?是试探后的轻松?抑或是更深沉的筹谋?无人知晓。

刘基退回班列。宽大的袍袖下,他的左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点冰冷的凸起,试图用肉体的痛楚压制住灵魂深处翻涌的冰冷与灼烧。诚意伯…好一个“诚意”!这爵位如同一个烙印,一个枷锁,将他牢牢钉死在这权力的棋盘之上,成为一个被高高捧起、却又被刻意削去了爪牙的象征。淮西勋贵们的敌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开始从四面八方无声地围拢过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正踏入了比鄱阳湖更加凶险、更加幽暗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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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一日重过一日。新落成的诚意伯府邸空旷而冷寂,仆役寥寥,更添几分萧索。刘基独坐书房,面前摊着一卷《百战奇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掌心那点“鳞”的异样感日益强烈,它不再满足于潜伏,边缘的暗红血丝如同活物般蔓延,覆盖了小半个掌心,形成一片丑陋而冰冷的暗红斑块。更可怖的是,每当夜深人静,精神松懈之时,他仿佛能“听”到一种低沉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又似某种冰冷鳞片在相互摩擦!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自己身体内部传出,缠绕着他的神魂,啃噬着他的理智。

一日深夜,万籁俱寂。刘基在浅眠中猛地惊醒!并非噩梦,而是那“嘶嘶”声陡然变得尖锐、清晰,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在颅内刮擦!同时,一股难以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牵引力,粗暴地攫住了他的意识!

他身不由己,如同梦游般披衣起身,推门而出,避开稀少的守夜仆役,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融入应天城浓重的夜色之中。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却无法驱散那股牵引着他的、冰冷粘稠的力量。

脚步不受控制,穿过寂静的街巷,越过尚未修葺完毕的城墙豁口,向着城西一片荒僻的乱石山岗走去。越靠近,那“嘶嘶”声越是清晰可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土腥与腐朽铁锈的压抑气息。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失去了活力,草木枯败,虫豸绝迹。

终于,他在一片嶙峋怪石环绕的谷地前停下。月光惨白,勉强照亮眼前的景象。谷地中央,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痕横亘大地,如同大地上被巨斧劈开的狰狞伤口!裂痕边缘的泥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反复浸透。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中夹杂着诡异暗红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毒瘴,正从那裂口深处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扭曲升腾,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怨毒!那“嘶嘶”声,正是这毒瘴喷涌时发出的、如同亿万怨魂哀嚎压缩而成的恐怖噪音!

刘基站在裂口边缘,衣袍被那喷涌的气息吹得疯狂鼓荡。他清晰地“看”到,那喷涌的灰黑暗红之气,并非无主之物!在气息的核心,一条极其庞大、由无数扭曲怨念和溃散地脉龙气强行糅合而成的畸形龙影,正在裂口深处痛苦地翻滚、挣扎!这龙影残破不堪,身躯布满缝合般的裂痕,龙首模糊,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垂死野兽的眼瞳,死死地、怨毒地“盯”着他!正是这股残龙怨气,在冥冥中疯狂地牵引着他!

“此…此乃无锡‘斩龙山’龙脉遗骸…怨气反噬…” 刘基心头剧震,瞬间明了!这正是他奉朱元璋密令,巡斩天下龙脉的第一站——无锡斩龙山!他亲手斩断了此地龙脉,却未曾想,那被强行扼杀的地脉灵气并未完全消散,反而与无数被战火屠戮的生灵怨念、被强行改易的地气反噬之力,在斩龙山的废墟深处,滋生出如此恐怖扭曲的怨毒孽龙!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威严、不容置疑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斩——!”

“斩尽天下龙脉!永固朱氏江山!”

这声音!是朱元璋!是他当初下达密令时那斩钉截铁、带着无尽野望与冷酷的声音!这声音此刻在刘基脑海中回荡,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濒临崩溃的意志!与那裂口深处怨毒龙影的牵引力内外交攻!

刘基头痛欲裂,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要被两种恐怖的力量生生撕碎!他死死捂住灼痛如焚的左手掌心,那暗红的“鳞”在皮肤下疯狂蠕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缠绕自身的、源于朱元璋的幽暗龙气,正贪婪地、主动地汲取着裂口深处喷涌而出的怨毒孽气!那冰冷的龙气变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更加贪婪!仿佛找到了滋养自身的毒液!

“不…!” 刘基喉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那是灵魂在抗拒被彻底吞噬!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获得一瞬的清明。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迫自己猛地转身,踉跄着,逃离这片被怨毒诅咒的孽龙之渊!

他跌跌撞撞地奔逃在荒芜的山岗上,身后那裂口喷涌的怨毒气息和脑海中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逐。月光下,他苍白的脸扭曲着,左手死死按住心口,仿佛要将那颗被冰冷龙气和怨毒孽力反复撕扯、正悄然生出“鳞片”的心脏挖出来!掌心那片暗红的斑块,在冰冷的月光下,正闪烁着妖异而绝望的光泽。斩龙者,终为龙噬。这诅咒,正以最残酷、最诡异的方式,在他血肉与灵魂深处,一步步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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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

【剧本】《黑红》已完结,欢迎欣赏、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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