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尴尬，在苏幕遮和炎拓之间悄然弥漫开来。项链的事，炎拓没有再提，苏幕遮也默契地不去问。它就像一个璀璨又冰冷的标记，挂在她的锁骨间，时刻提醒着那晚餐厅里令人心慌意乱的亲密，和炎拓那句含义模糊的“是真的”。

他们依旧扮演着情侣，约会、露面，配合默契。炎拓依旧体贴，甚至比之前更加周到，但那种周到里，少了几分刻意的表演痕迹，多了些自然而然的照顾。苏幕遮则努力维持着“害羞依赖”的人设，只是每次与炎拓目光相接，或是有肢体接触时，心跳总会不争气地乱上一拍，然后被她强行压下，归于更深的警惕和自我告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能让她喘口气、理清思绪的真实。

恰好，她之前筹备的个人画展《微光》进入最后的布展阶段。这是她职业生涯中一次重要的展览，展出的作品包括《平静的表象》、《Solitude》，以及一系列近期创作的、灵感来源于这段时间复杂心绪的新作。画展地点选在一家她合作过的、相对私密且安保良好的私人美术馆。

布展工作繁重而精细，灯光调试、画作悬挂、展签核对、空间布置……每一个细节都关乎最终的呈现效果。苏幕遮以需要“专心准备画展”为由，暂时减少了与炎拓的公开“约会”频率。炎拓表示理解，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协调场地或安保——被苏幕遮婉拒了。她需要这段“工作”时间，不仅仅是作为掩护，更是为了自己。

而聂九罗，成了她这段时间最常接触，也最让她感到安心的人。

聂九罗似乎也察觉到了苏幕遮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混合着疲惫和迷茫的阴郁。她没有多问，只是用实际行动介入进来。

“画展需要帮忙吗？”某天下午，聂九罗直接来到了苏幕遮的公寓，手里还提着从常喜叔那里打包的新口味饺子，“我看你最近黑眼圈都出来了。”

苏幕遮正对着几幅画的摆放位置纠结不已，看到聂九罗，眼睛顿时一亮，像看到了救星。“阿罗！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幅《暗涌》是放在入口好，还是放在《Solitude》旁边更好？”

聂九罗放下食盒，洗了手，走到画架前。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幅名为《暗涌》的新作。画面上是深沉汹涌的墨蓝色海面，看似平静的表层下，却用极细腻的笔触描绘出暗流交错的轨迹，色彩压抑却富有张力，隐隐透出一种不安的力量感。

“放在《Solitude》旁边。”聂九罗看了一会儿，给出意见，“《Solitude》是内敛的孤独和寻找，《暗涌》是压抑下的涌动和对抗。放在一起，有情绪的递进和关联。放在入口……冲击力太强，可能会吓跑一部分观众，也和你整个展览‘微光’的主题稍显冲突。”

专业，冷静，一针见血。苏幕遮豁然开朗，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就放旁边！”

接下来的几天，聂九罗几乎成了苏幕遮的专属“布展顾问”兼“后勤部长”。她审美在线，眼光毒辣，对空间和光影的把握有种雕塑家特有的敏锐。一幅画挂多高，灯光角度如何调整才能最大程度展现画作的质感，展线的节奏如何把控……她总能给出最恰当的建议。

而且，她动手能力极强。苏幕遮搞不定的大型画框悬挂、复杂的灯光线路临时调整，聂九罗挽起袖子就能上，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苏幕遮在旁边打下手，递工具，看着她专注而娴熟地忙碌，心里那团乱麻似乎也被这踏实具体的劳作一点点捋顺。

休息间隙，她们就坐在美术馆临时清理出来的小休息区，分享聂九罗带来的饺子、点心，或者简单地泡两杯茶。聂九罗话不多，但苏幕遮说什么，她都会安静地听着，偶尔给出简短却中肯的回应。她们聊艺术，聊创作，聊那些画作背后连苏幕遮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晰的灵感来源和情绪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