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疾驰,最终悄无声息地滑入聂九罗别墅后一条不起眼的小径。这里绿植茂密,遮挡了大部分视线,是聂九罗特意选定的隐蔽汇合点。
炎拓刚把车停稳,别墅后门就被猛地拉开。聂九罗站在门口,逆着屋内透出的暖黄光线,脸色却是一片冰封的沉凝。她目光如电,先是在苏幕遮身上扫视一圈,确认她四肢完好、没有新的伤痕,但那苍白惊惶的脸色显然瞒不过她。
“进来。”聂九罗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苏幕遮跟着炎拓快步走进屋内,后门立刻被关上、落锁。这是一间相对僻静的小客厅,窗帘紧闭,只有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暗的光。
还没等苏幕遮坐下喘口气,聂九罗几步逼到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苏幕遮轻哼了一声。
“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聂九罗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和怒意,“炎拓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你知不知道林喜柔是什么东西?!单独跟她进书房?你疯了吗?!”
她的指尖几乎要嵌进苏幕遮的肩胛骨,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苏幕遮被她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震得一愣,肩上的疼痛却让她从宴会后的余悸中更清醒了几分。她抬眼,对上聂九罗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更深层恐惧的眼睛,没有退缩,反而深吸一口气,将书房里的对话、林喜柔的试探、警告、离间,以及那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凝视,又清晰地复述了一遍,连同自己最后做的决定。
“……所以,我不能走。”苏幕遮说完,迎视着聂九罗越来越冷的眸子,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现在走,前功尽弃,而且会把你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前功尽弃?”聂九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猛地松开苏幕遮的肩膀,后退一步,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陌生人,“苏幕遮,你知不知道‘前功尽弃’和‘丢了性命’哪个更可怕?你以为你的演技有多高明?你以为林喜柔那双眼睛是摆设?她今天能单独叫你谈话,用话敲打你,明天就能用更直接、更你无法反抗的方式‘验证’你!到那时,你想走都走不了!”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气极了,也怕极了。“我让你去,是让你配合炎拓演戏,收集信息,不是让你去逞英雄、去赌命!你一个普通人,连自保都勉强,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稳住她?就凭你那点画画的敏感和……和天真吗?!”
“我不是天真!”苏幕遮也被激起了火气,连日来的压力、恐惧、伪装,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出口,她挺直脊背,声音提高了一些,“我知道危险!我知道她不是人!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近距离感受过那种可怕!但我更知道,如果我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现在就逃,她立刻就会知道我心里有鬼!她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追过来,到时候不止是我,你,炎拓,邢深,所有跟她作对的人,都可能被牵连!我留下来,至少还能麻痹她一段时间,为你们争取机会!”
“为我们争取机会?”聂九罗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浓的讽刺和……一丝受伤,“谁需要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争取机会?苏幕遮,你别太高看自己了!你的作用就是活着,离这些脏事远一点,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而不是像个无知无畏的蠢货一样,主动往火坑里跳还觉得自己很伟大!”
“聂九罗!”苏幕遮眼圈红了,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被误解、被轻视的愤怒和难过,“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需要被保护、只会拖后腿的累赘,是吗?是,我没有你们能打,没有你们了解那些怪物,但我不是没有感觉、没有判断的木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选择,也知道这选择的后果!我只是……不想永远只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我也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作用!”
两个女孩激烈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炎拓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聂九罗的愤怒如此外放、如此激烈,甚至带着某种失控的尖锐,这很不像她。而苏幕遮的反驳,虽然带着哭腔和颤抖,那份坚持和不愿退缩的倔强,也让他刮目相看。
更重要的是,他从聂九罗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里,读出了超越责任和盟友关心的东西——那是与他心底某些时刻翻涌的、不愿深究的情绪,极其相似的恐惧和占有欲。恐惧失去,愤怒于对方的不自量力,更深层的,是一种“你怎敢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的、近乎偏执的在意。
这种认知让炎拓心头微震,同时也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
“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打断了这场愈演愈烈的争吵。
两个女孩同时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