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凯毅3

回到公寓后的几天，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场令人心悸的失误，和方凯毅的那张忽冷忽热的脸，留下深不见底的幽暗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愧疚感并未因A16的“失而复得”而完全消散，反而混合着一种被方凯毅那双深邃眼眸看穿，却又在雨中被他的低沉嗓音安抚的困惑。

诸此种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又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撩拨起一丝隐秘的波澜。他当时的眼神，那毫无波澜的冰冷，以及后来车内昏暗光线下那句“好好休息”带来的奇异安心感，一股复杂的情绪不时徘徊在我的心头。

我强迫自己投入回科技资源脑神经内科的日常刂工作，试图用熟悉的实验数据和论文文献淹没那纷乱的思绪。

一周后，一封意外的邮件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发件人赫然是方凯毅。邮件内容简洁公事公办，邀请我参与一个他主导的小型研讨会，探讨神经编辑技术的前沿交叉应用，附有一份加密的初步研究简报。邮件末尾，他补充了一句，笔触却似乎与公事化的上文微妙地区分开来：“上次提及的A16相关衍生数据，也会在此次讨论中部分展示，或许对你的研究方向有所启发。期待你的见解。”

心猛地一跳，仿佛被那句“期待”轻轻烫了一下。

A16……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关于那天的记忆闸门，连同他靠近时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气，似乎也透过屏幕隐隐传来。

邀请本身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学术机会。但“A16”这个词由他再次提出，却带着一种微妙的、不容抗拒的牵引力。

我几乎能感觉到，那扇一度对我关闭的、通往他核心研究领域——或许也包括他内心深处的大门，正因那次“意外”而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诱人又危险的光。

我接受了邀请。

再次踏入凯莱研究院，心情比第一次更加复杂，像揣着一只不安分却又隐隐期待的小兽。

研讨会在一间智能会议室举行，到场的是几位领域内的资深学者和凯莱的核心成员。方凯毅作为主讲人，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前。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肌肉轮廓清晰的小臂。

演讲时的他，思维缜密，逻辑清晰，语言极具穿透力，每一个手势都散发着绝对的自信和对项目的掌控力。

他展示的数据，尤其是基于A16系列衍生出的模型预测，其精妙和大胆，让在座的几位老教授都不禁频频点头。

然而，我的目光却无法自控地，一次次掠过他冷静阐述的脸，停留在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又或是他偶尔因为思考而轻抿的薄唇。

他有时会看向我，眼神对接时，他会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那目光平和，却似乎比看待其他参会者多停留了零点几秒，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专注的探寻，我的指尖微微发麻。

研讨会结束，众人陆续离场。我收拾着笔记，却故意放慢了动作。我像是在故意等着什么一样。方凯毅正与最后一位教授低声交谈，送对方到门口。当他转身回来，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紧，弥漫着一种静谧的张力。

“感觉如何？”

他走向我，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那阵熟悉的、混合了消毒水和冷冽木质香的气息。他随手拿起我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修长的手指划过上面我匆忙记下的几个关键词，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我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妙的电流感。他的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入感，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亲昵。

“受益匪浅，尤其是关于受体编辑稳定性的那部分模型。”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嗯。”他放下笔记本，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审视的感觉又来了，缓慢地、仔细地掠过我的眉眼，最后停留在我的唇上，停留的时间长得几乎让我以为他要吻下来，但他最终只是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

“A16的后续数据，比简报里展示的更……有趣。你想看看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尾音却像羽毛般轻轻刮过心尖。我甚至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学术邀约……我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无论是学术上，还是私人层面。

我迎上他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当然，如果……方便的话。”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极淡、却足以让空气升温的弧度，转身：“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