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凯毅4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极淡、却足以让空气升温的弧度，转身：“跟我来。”

这次，他带我去的不是核心实验区，而是他个人的数据分析室。房间不大，四面墙壁都是嵌入式的高清屏幕，如同沉默的黑色镜面。房间中央是一张流线型的操作台。这里比他外面的实验室更显私密，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更浓烈，几乎要将我包裹。

他示意我坐在操作台前的高脚椅上，自己则站在我身侧，手臂越过我的肩膀，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

他的胸膛离我的后背极近，我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温热，以及他操作时带来的细微气流，拂动着我耳边的碎发。

几道指令输入，周围的屏幕次第亮起，瀑布流般的数据和复杂的3D神经络合模型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幽幽的蓝光映照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这是A16逃逸事件前后，其体内植入式纳米传感器传回的实时生理数据对比。”他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我的耳廓响起，带着胸腔的微震。

屏幕上，两条代表不同时间节点的曲线剧烈波动。我的注意力却有一半被他笼罩过来的气息所占据。

“你看这里，”他的指尖点在那段紊乱数据上，放大，手臂不可避免地轻轻碰到了我的肩膀，那触碰短暂却清晰，像一道微小的电流窜过，“它在‘失踪’期间，经历了远超常规实验刺激的恐惧和探索兴奋。这种极端状态，意外地激活了我们之前试图用药物诱导却未能完全成功的几个隐性神经编辑表达位点。”

我紧紧盯着屏幕，心跳却早已失控。

作为一个研究者，我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价值：“因祸得福？这次意外……提供了新的突破路径？”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数据的震撼，还是因为他过于靠近的压迫感。

“可以这么说。”他收回手，但并未拉开距离，依然站在我身侧，目光却依然锁定在屏幕上，眼神锐利，

“但更重要的是，它验证了我的一个猜想——极端情境本身，就是一种高效，且无法被完全模拟的编辑工具。”

他顿了顿，忽然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意有所指地补充，“无论是对于实验体，还是……对于观察者。”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水里的钠块，在我心中迅速烧红融化激起剧烈的反应。

我猛地转头看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睫毛扫过他下颌线的细微触感：“所以，那天你……”

所以你并不真的在意A16是否丢失，你在意的是它“丢失”这个事件本身所能产生的数据？甚至……我的反应，也是你观测的一部分？

后面的话，我卡在喉咙里，没有问出口。因为我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极为漂亮又清冷的狐狸眼里，此刻没有任何掩饰。那里只有一片纯粹的、对未知领域充满探索欲的冷静，以及一种……近乎危险的，带着占有欲的审视。

他看到了我眼中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那底下悄然涌动的一丝被吸引的悸动，但他并没有回避。

“科学研究的过程，本身就充满变量。”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在催眠，身体又靠近了些许，几乎将我圈在他与操作台之间狭小的空间里，“重要的是，如何利用每一个变量，哪怕是……失误，或者，某些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

他用了“化学反应”这个词。我的呼吸一滞。他不仅仅在说数据。

“你早就知道它会跑出来？或者……你甚至期待它跑出来？包括我的……反应？”我终于问出了口，声音轻得像耳语。

方凯毅没有直接回答。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停顿，微凉的指尖轻轻拂开我颊边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一种研究者触碰精密仪器般的小心，却又蕴含着不容错辨的亲昵。他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小师妹，”他唤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了叹息与诱惑的语调，“在科学的边界，道德和情感有时候是需要被暂时搁置的砝码。恐惧、意外、甚至……人的反应，”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嘴唇上，热度惊人，“都可以是观测的一部分，也是最迷人的变量。”

他承认了。即使没有明说，他也清晰地传达了这个意思。那天的一切，都在他的观测之下。我的紧张，我的失误，我的恐惧，和我此刻因为他的靠近，而加速的心跳和微红的脸颊，都成了他无法量化却极具吸引力的“数据”。

我感到一阵被看穿、被计算的屈辱，但比屈辱更强烈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被某种极致、危险魅力所吸引的、无法抗拒的战栗与兴奋。

他就像一座浮于海面的冰山，我原以为看到的已经是全部，此刻才惊觉水下那庞大得令人窒息的、不为人知的部分，而他却正邀请我共潜。

“那我呢？”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意外的柔软，“我在这个观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合格的刺激变量？还是……你感兴趣的化学反应本身？”

方凯毅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凝聚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专注。

他俯身，靠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你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他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刮擦着我的心房。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混乱思绪。不是安慰，不是解释，甚至算不上歉意。

危险。理智在疯狂地敲响警钟。

但与此同时，内心深处那股属于研究者的冒险欲，以及作为一个女人，被如此强大、复杂且充满魅力的异性如此直白地表达“兴趣”时所产生的、原始的悸动与虚荣，像藤蔓般缠绕上来，让我无法动弹，甚至……不想动弹。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数据分析室里只剩下屏幕数据流动的微弱光效和我们之间几乎要迸出火花的无声对峙。

最终，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克制后的沙哑，稍稍拉开了些许距离，虽然那充满张力的氛围并未消散。

“相关的数据权限，我会开放一部分给你。”他递过来一个轻薄的银色加密存储器，动作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眼神依旧滚烫，“你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任何问题”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意味深长。

我没有立刻去接。手指在身侧蜷缩了一下，指尖冰凉，掌心却微微汗湿。

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清瘦的侧颜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精心准备而繁杂的，致命的，陷阱。

最终，我慢慢地，抬起了手，指尖在接过存储器的瞬间，不可避免地与他的指尖轻轻相触。那触碰短暂，带着微弱的电流和他指尖的温度，刻入了我的感知。

见我收了储存器，他的唇角上扬起略显温和的弧度，从我的脸上移开视线，随后轻巧地从我的身旁让出一小块的间距，动作极为绅士地向一旁伸出手。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