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木屋周围的土豆藤开始枯黄。黑瞎子蹲在地里，用手刨开泥土，滚出个圆滚滚的土豆，沾着湿润的黑泥，沉甸甸的。“嘿，这颗够胖！”他举起来给张起灵看，土豆上还带着新鲜的根须。
张起灵正在旁边收拾晒干的草药，闻言抬头，眼里带着笑意。他起身走过来，接过土豆掂量了下，放进竹筐里。筐里已经堆了不少，大小不一，像堆圆滚滚的鹅卵石。
“晚上炖土豆汤？”黑瞎子舔了舔嘴唇，“再加点野蘑菇，上次采的那种，鲜得能掉舌头。”
张起灵点头，从竹筐里挑了几个小土豆，放在小鹿面前。小鹿低头啃着，尾巴甩得欢快。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它几乎成了家里的一员，白天跟着他们在山林里转悠，晚上就趴在木屋门口睡觉，偶尔还会把找到的野果叼回来，放在门槛上。
这天，他们去镇上换东西，背回来半袋面粉和一小罐糖。黑瞎子突发奇想，要做土豆饼。他把土豆蒸熟了捣成泥，掺上面粉和糖，搅成糊糊，张起灵就在旁边生火，把平底锅架在火塘上。
“看我的手艺！”黑瞎子拿着勺子，舀起糊糊往锅里倒，结果手一抖，倒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形状，边缘还溅得到处都是。
张起灵默默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糊糊，手腕轻轻一转，锅里就出现个圆整的饼，金黄的边缘慢慢鼓起，散发着甜香。
“……行，你厉害。”黑瞎子悻悻地退到一边，看着对方有条不紊地烙饼，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你以前是不是开过煎饼铺？”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第一个烙好的饼递给他。饼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土豆的绵密，在嘴里化开时，黑瞎子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这味道，像极了小时候奶奶做的点心，早就忘了具体的样子，却在舌尖尝到了相似的暖意。
“好吃。”他含糊地说，又咬了一大口。
张起灵看着他，自己也拿起一块，慢慢吃着。火塘的光在两人脸上跳动，窗外的夕阳把天染成橘红，小鹿趴在门口，嘴里嚼着剩下的土豆皮，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秋收后的山林渐渐萧瑟，落叶铺满山路，踩上去沙沙作响。黑瞎子和张起灵开始往木屋里囤积过冬的柴火，两人扛着松木往回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偶尔碰到一起，像在拥抱。
“今年冬天会不会很冷？”黑瞎子喘着气，把柴火靠在屋檐下，“要不要再去镇上买床厚被子？”
张起灵摇头，指了指屋里——墙角堆着刚弹好的棉花，是上次用土豆跟镇上的老婆婆换的，“可以做。”
“你还会做被子？”黑瞎子瞪大了眼，“你到底还有多少技能没解锁？”
张起灵从背包里拿出针线，在棉花上比划了一下，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黑瞎子凑过去看，发现他手里的线是用红绳拆的，在雪白的棉花上格外显眼。
“用红绳做被子，够喜庆。”黑瞎子笑着说，“这被子盖着，肯定暖和。”
夜里，两人坐在火塘边，一个穿针引线，一个帮忙拉着棉花，偶尔指尖碰到一起，会像触电似的缩一下，然后又忍不住偷偷相视而笑。小鹿趴在脚边，把脑袋搁在黑瞎子的鞋上，睡得安稳。
黑瞎子看着张起灵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刚认识时的样子——那个沉默寡言、眼神疏离的张起灵，好像和眼前这个会烙饼、会做被子的人重合在了一起，却又更加鲜活，像被注入了人间的烟火气。
“哑巴张，”他轻声说，“咱这辈子，就这么过吧。”
张起灵抬眼，眼里映着跳跃的火光，点了点头。
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照亮了屋檐下堆积的柴火，照亮了门口熟睡的小鹿，也照亮了屋里交握的双手和红绳上的结。秋意渐深，但木屋里的暖意，却像火塘里的余烬，永远不会熄灭。
这趟盲途，终究是走到了心之所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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