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阴雪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拼命忍住，“你不要说这种像告别一样的话！”

晴天微微笑了一下，“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总喜欢躺在草垛上看星星吗？你说，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就是我。”

“我记得…”阴雪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以后，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星星，我会变成风，变成云，变成你头顶的星辰，用你看不见的方式，继续守护你。”

“我不要你变成星星，我就要你在这里！”阴雪几乎是在哭喊了，周围有人看了过来，但她顾不上了。心痛得像要裂开。

就在这时——

“咻——嘭！”

第一朵烟花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绽放，巨大的金色花朵瞬间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晴天和阴雪的脸。

“开始了，晴天，你看！”阴雪下意识地指向天空， momentarily被烟花的美丽所吸引。

烟花接二连三地升空，五彩斑斓，将夜空装点得如同梦幻般的花园。

砰砰的声响回荡在河边，掩盖了人们惊叹的声音，也掩盖了心碎的声音。

阴雪看着烟花，又转过头看晴天，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晴天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实的透明。

“晴天，烟花好美，就像……”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下一朵巨大的，异常璀璨的银色烟花在他们头顶正上方炸开，强烈的光芒瞬间倾泻下来，穿透了一切。

也穿透了晴天的身体。

阴雪惊恐地看到，那绚烂的光华，竟然直直地穿过了晴天的胸膛，他好像只是一个幻影。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紧握着的那只手。

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此刻正在她的掌心下，变得透明，正在一点点地消散，化作点点细微的，闪着微光的尘埃。

“不……不！”阴雪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想要更用力地抓住他，却抓了个空。她的手指穿过了那片正在消散的光点。

晴天低头看着自己逐渐变得虚无的身体，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浓浓的不舍。

他抬起头，最后深深地凝视着阴雪，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将她的模样刻入永远。

“小雪……”他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却带着无尽的温柔，“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晴天！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阴雪疯了一样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却只能徒劳地穿过那片越来越淡的光影。

在她的哭喊声中，晴天对她露出了最后一个微笑，那笑容和他九岁时离开的笑一模一样。干净，温暖。

他的身体彻底化作了闪着微光的泡沫，飘散在带着硝烟味的夜风里，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夜空。

他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只旧的棕色小熊还在，它从阴雪突然空掉的臂弯里，“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天空中，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着，一朵比一朵绚烂，一朵比一朵盛大。

它们用尽生命燃烧自己，换来一瞬间的极致美丽，然后黯然消散，留下更加浓重的寂静。

阴雪僵在原地，维持着想要拥抱的姿势，眼睁睁看着那些光点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世界似乎已经被按下了静音键，烟花的爆炸声，人群的喧闹声，都消失了。

她好像与世外隔绝一样，孤零零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一片一片，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过了好几秒，也许是永恒，那被抽离的灵魂才猛地回归身体，带来了灭顶的剧痛。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喊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撕破了夜空。

她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面上。

膝盖撞击石板的疼痛远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晴天——！回来！你回来啊——！”

她朝着空旷的，只剩烟花残影的夜空伸出双手，徒劳地抓挠着。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也烫伤了她的脸颊。

她哭得浑身颤抖，蜷缩成一团，如一只被遗弃在寒冬里的小兽，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呜咽。

“你骗我…你答应陪我看烟花的……你答应只属于我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又丢下我一个人……”。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拳头用力捶打着地面，很快便一片淤青，但她感觉不到疼，因为心里的疼已经覆盖了一切。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有人同情地看着，有人窃窃私语，但没有人上前。

在这绚烂的烟花背景下，她的悲伤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撕心裂肺。

烟花表演结束了。

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夜空，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以及阴雪那肝肠寸断，永无止境的痛哭声。

原来，最痛的哭泣，不是声嘶力竭，而是眼泪流干后，那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绝望。

她不知道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多久，哭了多久。

直到嗓子沙哑，发不出声音，直到眼泪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直到浑身冰冷麻木。

夜更深了，风更冷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和那只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