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织夏·幼年我不去吉林……
顾织夏往后退了一步,背贴在墙上,像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顾织夏·幼年我要在这里。这里有风扇,有大沙发,还有……还有墙。
蒋楦爸爸妈妈工作调动,必须得去。
蒋楦耐心地解释,虽然她知道三岁半的孩子听不懂什么叫调动。
蒋楦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呀。
蒋楦爸爸妈妈去哪里,夏夏就去哪里,对不对?
顾织夏·幼年那房子呢?
顾织夏指着空荡荡的客厅,小小的脑袋暂时还无法处理什么是告别。
顾织夏·幼年房子不去吗?
蒋楦房子搬不走呀。
蒋楦笑了,或许是觉得小孩子的世界太天真,又或许是被她可爱的发言乐得花枝乱颤。
蒋楦房子是不动产,就是……就是像大树一样种在这里,跑不掉的。
蒋楦它会在这里等我们,我们过几年还会回来看它的。
顾织夏愣住了。
不动产?像大树一样?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叶子绿油油的,知了就在上面叫。大树有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所以它跑不掉。
可是房子也有根吗?
如果房子有根,为什么我们要把它丢在这里?
它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晚上没有灯,也没有人给它讲故事。
以前每天晚上,灯光都会把客厅照得亮亮的,像个暖和的大橘子。现在灯还在,可是东西都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回声。
顾织夏·幼年骗人。
她小声嘀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顾织夏·幼年你们就是不要它了。
蒋楦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以为她只是在闹别扭,便站起身继续去收拾东西了。
"滋啦——"
又是一声胶带撕拉的声音。这一次,封住的是顾织夏平时坐的小板凳。
顾织夏看着那个箱子,忽然觉得很委屈。那种委屈不是摔倒了疼,也不是没吃到糖馋,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自己也被掏空了一块。
这个家在变小。
昨天还在的电视机,今天变成了一个大箱子。
早上还在的餐桌布,中午变成了一团布卷。
刚才还在的花瓶,现在变成了一坨报纸。
所有的东西都在消失,被吞进那些黄色的怪兽肚子里。最后,是不是连她也要被装进去?
她不想被装进去。
她看了看怀里的小熊,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迈开小短腿,跑进卧室。卧室里的床单已经被撤掉了,露出光秃秃的床垫。
她爬上床,把小熊塞进枕头套里,然后又把自己的小枕头压在上面。
顾织夏·幼年你躲好哦。
她对着隆起的枕头小声说。
顾织夏·幼年不要被爸爸看见,看见了就要被装进箱子里去了。
藏好了小熊,她又跑去窗台。窗台上有一盆仙人球,那是爸爸养的,刺很多,但是开过一朵小黄花。
她踮起脚尖,费力地把仙人球搬下来,抱在怀里。花盆有点沉,刺扎到了她的胳膊,有点疼,但她没松手。
她要把仙人球藏起来。藏在床底下。
顾松哎哟!祖宗!
爸爸正好进来搬床头柜,一眼看见她抱着仙人球往床底下钻,吓得赶紧把柜子放下,两步跨过来把她拎起来。
顾松干嘛呢这是?扎着手怎么办?
爸爸抓过她的胳膊看了看,果然有两个小红点。
顾松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顾织夏·幼年我不要它被装走!
顾织夏在他怀里扭动着,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可声音却还是本能地温顺,并没有变得刺耳。
她不喜欢噪音。无论是别人发出的,还是自己发出的。
顾织夏·幼年你们把东西都装走了,家就空了!家空了就不是家了!
顾织夏·幼年我的朋友也不见了…小雨肯定以为我不要她了……
顾织夏·幼年她的地址我还不知道呢!我都没有办法给她寄明信片……
爸爸愣了一下,看着怀里哭得满脸通红的女儿。
顾松傻丫头。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用温暖宽厚的大手拭去她的眼泪。
顾松家不是东西,家是人。
顾松只要爸爸妈妈和夏夏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顾松如果你还想联系小雨,爸爸一定给老师打电话,帮你问到她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好不好?
顾松你不会被抛弃,家也不会,朋友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