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昨天晚上跟她说的时候，她也问过"能不能不走"。

妈妈摸着她的头，说"不行的，爸爸妈妈要去那边工作"。

她不太明白"工作"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爸爸妈妈每天都要去一个地方，晚上才回来。

那个地方叫"学校"，跟她的幼儿园不一样，是很大很大的，有很多很多人。

她想了想，把手里的橡皮泥小狗递还给小雨：

顾织夏·幼年这个小狗，你留着吧。

林小雨可是我想送给你呀！

林小雨的眼眶红了，声音哑哑的，那颗在眼睛里摇摇欲坠的水晶，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悄无声息地砸在自己白嫩的手背。

林小雨你带走吧，你带到那个很远的地方去，你看到它就会想起我了！

顾织夏看着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小狗。它的耳朵已经彻底歪掉了，一只朝左，一只朝右，像是在听两边的声音。

顾织夏·幼年好。

她点点头，把小狗攥紧了一点。

可是…可是我没有东西送给你呀。

小小的顾织夏咬紧下唇，像是在忍住一阵强烈的鼻尖酸涩的触感，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就连她最喜欢的老师的脸，都变成一团柔柔的云了。

她想了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早上妈妈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辫子上别了两个小发卡，一个是草莓的，一个是小兔子的。

她最喜欢那个草莓的，红红的，上面还有小点点。

她把草莓发卡取下来，头发散了一缕，垂在耳边。

顾织夏·幼年给你。

她把发卡递过去，小手用力捏着，像是在交付什么珍宝。

顾织夏·幼年这个送给你。

小雨接过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得更凶了，前赴后继地砸在桌子上。

顾织夏·幼年你别哭呀！

顾织夏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跟着她一起掉泪。

顾织夏·幼年你别哭……

林小雨我没哭。

小雨吸了吸鼻子，把发卡攥在手心里，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往下掉。

林小雨我就是……我就是眼睛进东西了！

顾织夏站在那里，看着她哭，手里攥着那只歪歪扭扭的橡皮泥小狗，不知道该说什么。

阳光慢慢移过来，照在小雨的头顶上，把她的头发照得亮亮的。

这时候，张老师走过来了。

张老师穿着碎花围裙，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弯下腰，跟她们一样高了。

张老师织夏，老师听说你要走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可泪水却让织夏的视线变得分不清界限。她揉揉眼睛，用力想要看清楚老师的脸，却总是被新的眼泪蒙住眼睛，周而复始。

张老师老师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你打开看看。

她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方方的，上面有一只小熊的图案。

顾织夏接过来，盒子很轻。她打开，里面是一盒彩色铅笔，红橙黄绿青蓝紫，排得整整齐齐的，每一支都削得尖尖的。

张老师你不是最喜欢画画吗？

张老师摸了摸她的头，手掌暖暖的。

张老师到了新的幼儿园，你也可以画很多很多漂亮的画。

张老师你要记得给老师写信哦，让妈妈帮你写，画一幅画寄过来，老师会贴在墙上的。

顾织夏低头看着那盒彩色铅笔，一支一支的，颜色好看极了。她伸手碰了碰那支红色的，笔尖凉凉的。

顾织夏·幼年谢谢老师。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风吹过窗户。

老师的手好暖和……

顾织夏这样想着。

张老师又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走开了。

小雨还在旁边吸鼻子，眼泪已经不流了，但是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她把草莓发卡别在自己的头发上，歪歪的，别得不太好。

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