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的时候，顾织夏正蹲在积木区，把一块红色的方块摞在蓝色的上面。

她摞得很慢，手指头捏着积木的边角，小心翼翼地往上放，怕它倒。

红色方块稳稳当当落下去了，她松了口气，又去够旁边那块黄色的。黄色的够不着，她往前挪了挪膝盖，裤子蹭在地垫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小雨织夏——

小雨的声音从橡皮泥区传过来，带着点急，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顾织夏没抬头，还在够那块黄色积木，手指尖碰到了，又滑开了。

林小雨织夏你过来嘛！

她终于够到了，把黄色方块攥在手心里，站起身，膝盖有点酸。她走过去的时候，阳光刚好移到她脚边，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歪歪扭扭的，像一根面条。

林小雨坐在矮桌子旁边，面前摆着一堆橡皮泥，红的绿的黄的揉在一起，变成一团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顾织夏，眼睛亮亮的：

林小雨你看我捏的！是小狗！

顾织夏看了看。那团橡皮泥有四条腿，歪歪扭扭的，脑袋上戳了两个尖尖的东西，大概是耳朵。

顾织夏·幼年嗯！

顾织夏·幼年像！

林小雨真的吗？

小雨高兴起来，把那只"小狗"举到顾织夏眼前。

林小雨那送给你！

顾织夏伸手接过来，那团橡皮泥软软的，还带着小雨手心的温度。她捏了捏，"小狗"的脑袋歪了一点。

可是，她开心不起来。

因为，妈妈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她把"小狗"放在手心里，低头看着它，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小雨你怎么不高兴呀？

她凑过来，脸蛋圆圆的，上面还沾了一点橡皮泥的碎屑，看着顾织夏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在研究什么世纪难题。

林小雨你不喜欢小狗吗？

顾织夏·幼年喜欢的。

顾织夏说，声音小小的。

林小雨那你怎么不笑呀？

她抬起头，看着小雨的眼睛。小雨的眼睛很亮，睫毛很长，眼睛下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看着她，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紧。

顾织夏·幼年小雨……

她开口，声音更小了。

顾织夏·幼年我明天不来了。

林小雨愣了一下，却还天真地以为，顾织夏或许只是身体不舒服，过两天或许就会回来了。

顾织夏·幼年我妈妈说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坐很久很久的火车才能到。

顾织夏·幼年你知道火车吗？就是那个很长很长的，会呜呜叫的，我在电视上看过……

顾织夏·幼年我妈妈说那边很冷，要穿很厚很厚的衣服，比我们这里冷。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手心里那只歪歪扭扭的橡皮泥小狗。

顾织夏·幼年如果我们很久很久不能见面，那你以后还会跟我玩吗？

小雨没有马上说话。她张着嘴，眼睛慢慢睁大了，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在灯光的折射下，那东西显得更加晶莹剔透了，像摇摇欲坠的水晶。

林小雨那你还会回来吗？

她的声音有点抖，可小小的脑袋却无法思考什么是离别，只知道她最好的朋友，从明天起就“不要她了”。

林小雨我妈妈说去很远的地方就回不来了……

林小雨我不想你走，你走了谁跟我一起玩橡皮泥呀？

林小雨豆豆她老是抢我的红色，你从来不抢……

林小雨你能不能不走？你跟你妈妈说你不想走，她会不会就不走了？

顾织夏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