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安静了很久。久到熙蒙以为裴书昀没在看了，消息才跳出来。，

　　“所以你们叫他爸爸，是从孤儿院时期就开始了？”

　　“嗯。”熙蒙回，“一开始叫傅爸爸，后来熟了，就直接叫爸爸。”

　　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干爹一定很厉害。”她慢慢打字，“不是谁都有能力，也有决心，去负担六个孩子的未来的。”

　　熙蒙看着这句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厉害？当然厉害。傅隆生是他见过最强悍、最狡猾、最难以捉摸的人。可“负担未来”……这个词用在那个冷酷严厉的老头子身上，显得如此陌生，又如此……熨帖。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在他眼里，傅隆生是掌控者、是训练官、是必须超越或反抗的对象。但“负担未来”的人？那听起来像是……父亲的角色。

　　“他才没想那么多。”熙蒙下意识反驳，语气却没那么坚定了，“他就是需要人手，我们刚好合适。”

　　“那你们为什么会‘刚好合适’呢？”裴书昀追问，“澳门没有别的孩子了吗？为什么是你们六个？”

　　熙蒙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为什么是他们？

　　记忆的碎片翻涌上来——孤儿院里，他们六个总是凑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情多好，而是……他们都是“麻烦”。熙旺太闷，不爱说话；他自己太傲，跟谁都合不来；胡枫总是捧着书，像个异类；阿威冲动易怒；小辛调皮捣蛋；仔仔身体弱，总受欺负。

　　院长阿姨常说：“你们这几个孩子啊……”

　　语气里是无奈，也是疲惫。

　　直到傅隆生出现。

　　“我不知道。”熙蒙打字的速度慢了下来，“可能……我们看起来比较听话？”

　　发出去后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他们六个哪里听话了？小辛整天闯祸，阿威训练时总爱耍小聪明，胡枫表面顺从心里主意大得很，仔仔虽然安静但骨子里倔得要命。他自己更是把“顶撞干爹”当成了日常必修课。只有大哥熙旺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听话”。

　　“不对。”他删掉重打，“因为我们……比较有用？”

　　这个答案更接近他这些年来对傅隆生的认知。干爹需要人手，需要能做事的人，而他们六个孤儿，无牵无挂，是最合适的工具。

　　但裴书昀的回复让他心里那点刚筑起的防御又松动了一角：“如果只是需要‘有用’的工具，为什么要从你们十岁、十一二岁开始养？为什么要花好几年时间，一次次去孤儿院看你们，给你们带礼物，陪你们玩？直接找些十几岁快要成年的、稍微训练就能用的人，不是更省事吗？”

　　“还有，”裴书昀继续，“你说他教你们东西——教大哥格斗，教你下棋，陪胡枫看书，教阿威玩魔方，教小辛变魔术，教仔仔折纸。这些都是你们各自感兴趣的吧？”

　　“……是。”

　　“所以你看，”裴书昀的语气温和下来，“他不是随便捡了六个‘能打’的孩子。他是观察了你们很久，了解了每个人的特点和喜好，然后才决定把你们带走的。”

　　熙蒙盯着手机屏幕，呼吸有些滞涩。

　　观察了很久？

　　是了……傅隆生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孤儿院之前，已经“路过”过一次。那次他受伤，被熙旺救了。所以在那之后，他是不是又悄悄来过很多次？躲在暗处，看着他们？

　　“他……”熙蒙艰难地打字，“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裴书昀诚实地说，“但我猜，可能就像我爸对我一样——虽然方式不同。我爸逼我独立，是因为他知道我总有一天要自己面对世界。你干爹教你们那些技能，给你们那么严格的训练，是不是也因为……他知道你们要走的路，比普通人危险得多？”

　　熙蒙没说话。

　　他突然想起很多细节。

　　傅隆生教他们格斗时，总是强调：“这一招不是用来进攻的，是保命的。记住，任何时候，活着回来最重要。”

　　在他破解系统时，会说：“留好后路。真正的黑客不是能入侵多深，而是能全身而退。”

　　甚至那次赌场行动，傅隆生坚持要亲自在大厅坐镇，表面上是观察情况，实际上……是不是也在为他们殿后？

　　“我不知道。”熙蒙最后回，语气有些茫然，“我觉得……我需要想想。”

　　“嗯。”裴书昀发来一个摸摸头的表情，“不急。对了，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呢——你干爹最近对你特别关心，你打算怎么办？”

　　熙蒙看着这个问题，又想起傅隆生那条关于膏药的消息。

　　如果……如果真像裴书昀说的，傅隆生从一开始就在用心观察他们、了解他们，那现在的这些“关心”，会不会也是……真心的？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乱了一拍。

　　“我……”他打字，“我可能会……稍微配合一下？”

　　发完他就后悔了。这什么话！搞得他好像多不情愿似的！

　　果然，裴书昀发来一串“哈哈哈”：“熙蒙同学，你这句话听起来好像要去完成什么艰巨任务。”

　　“本来就是！”熙蒙嘴硬，“跟老头子相处就是艰巨任务！”

　　“好好好，艰巨任务。”裴书昀哄小孩似的，“那艰巨任务先生，你今晚打算怎么‘配合’？”

　　熙蒙想了想。晚饭时间快到了。

　　“我……”他有点别扭地打字，“我可能……会主动跟他说句话？”

　　“说什么？”

　　“就说……膏药还有，谢谢。”熙蒙打完，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肉麻了！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裴书昀却发来一个大拇指：“很好！很有进步！加油熙蒙同学，我看好你！”

　　熙蒙对着手机撇撇嘴，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