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暗流像沉默的裹尸布,将两具相拥的躯体轻轻托着,沉向更深的黑暗。
利维坦的手臂依旧牢牢环着斯卡蒂,仿佛即使在永恒的沉睡里,也要为她筑起最后一道屏障。她的银发在海水中散开,缠绕着他的衣角,像两株共生的海草,在寂静的海底长成无法分割的模样。那把陪伴她半生的巨剑斜插在旁边的软沙里,剑穗上的贝壳早已被海水磨平,却依旧随着暗流轻轻晃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声响,像在哼唱一首无人能懂的挽歌。
这里是阿戈尔遗迹的最深处,终年不见光,只有偶尔游过的发光水母,洒下几点幽蓝的光,照亮他们交握的手——他的手指死死扣着她的,即使肌肉早已僵硬,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十年,或许是百年,海沙渐渐漫过他们的脚踝、腰腹,将他们与这片海底融为一体。只有那枚刻着“归航”的礁石吊坠,还在利维坦的颈间微微发亮,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偶尔有深潜的勘探机器人经过,摄像头扫过这片死寂的海床,只将其标记为“阿戈尔文明遗留残骸区”,从未留意过那两具相拥的骸骨,和他们指间那道永恒的结。
有艘失事的渔船曾坠落在不远处,渔民的日志在海水中泡得发胀,其中一页模糊地写着:“伊比利亚的老渔夫说,深海里藏着一对恋人,他们同眠在浪的尽头,成了比珍珠更恒久的秘密……”
日志最终被暗流卷走,沉入更深的海沟,像这个故事本身,从未被真正记录。
只有洋流记得。它带着他们的气息,掠过伊比利亚的沙滩,漫过罗德岛的甲板,告诉每一朵浪花,每一粒沙:曾有两个人,用生命践行了一场深海的约定。
当月光洒满海面时,若你仔细听,或许能听见礁石区传来细碎的声响,像贝壳碰撞,又像谁在低语。老人们说,那是沉在海底的恋人在对话,说他们的爱从未熄灭,只是换了种方式,守护着这片他们曾眷恋过的海。
没人发现他们的尸骨,没人续写他们的故事。
殉情的传说,终究只是传说。
只有深海知道,在那片永恒的黑暗里,有两具相拥的躯体,用沉默的姿态,完成了最刻骨铭心的告白——
生不能同衾,死亦同穴。
海枯石烂,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