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重重撞上我的后背，掌心的雪花结晶滚落在桌面，划出一道幽蓝弧线。我踉跄着扶住桌沿，鼻尖萦绕着咖啡的醇香。
对面坐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她正用银匙轻轻搅动杯中的液体，腕间的银链闪过叶罗丽契约特有的纹路。全息投影墙在她身后流淌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某个红色数字刺得我眼睛生疼——灵汐适配度：73%。
洛千羽的手按在我肩上，指尖的风刃已经凝成实质。夜无尘却停在门口，靴跟一下下敲击着地面，频率与通风管道的震动完美契合。
"欢迎回家，残片。"对方抿了口咖啡，杯口留着半枚唇印。她的声音像是浸过冰泉，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洛千羽冷笑一声："你才是冒牌货，真正的宿主不可能..."话音戛然而止。我看见她瞳孔猛地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抠进我的肩膀。
那人抛来一枚水晶U盘。插入终端时，画面突然跳转。林若雪的身影出现在全息影像里，她说："如果她失败了，就启动B计划。"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画面太真实了——训练基地初遇那天，林若雪蹲下来帮我系鞋带时，袖口露出的淡青色血管；烂尾楼对峙时匕首刺来的瞬间，冰锥反射的月光；还有仓库里那句"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消失了"...全是我的记忆。
"你记得重生时的撕裂感吗？"她突然起身，黑色长裙在数据流中泛起涟漪，"那是分支节点的阵痛反应。"她掀起衣袖，露出与我相同的灵汐契约印记——只是更深更暗，像是被鲜血反复浸染过。
夜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些数据...比暗渊掌握的更完整。"
我盯着U盘倒影中两个重叠的身影，耳畔响起灵汐低语。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冲破封印，看见远古战场上的灵汐悬浮在空中，两个灵魂同时绽放光芒...
"别听她胡说！"洛千羽握紧我颤抖的手，"你的记忆有温度！"
可我分明记得那个雨夜。当秦墨寒的雷电贯穿我胸口时，意识坠入永夜深渊。再醒来已是十年后，重生的感觉就像破茧的蝶，每根神经都在新生。
"如果我是残片..."我声音发抖，喉咙像是被冰棱刺穿，"那为什么救你们？为什么痛苦？"
她终于靠近。当冰凉的指尖触碰我额头时，千万年记忆洪流倾泻而下。我看见灵汐在挑选容器，两个灵魂同时绽放光芒，又在某个时刻分裂成镜面般的存在。
全息墙数据疯狂跳动，警报声从地底传来由弱渐强。
"准备好了吗？"我们异口同声。
头顶的灯突然熄灭。三道不同频率的脚步声从走廊逼近。雪花结晶爆发出极光般的蓝芒，照亮桌角刻着的文字：命运终将重逢。
洛千羽拽着我往后撤，夜无尘却朝着"镜中之我"的方向迎去。通风管道砸落时，我瞥见对方唇角扬起与我相同的倔强弧度。
"那就证明给我看。"
她的手覆上我的手背。电流般的灼烧感顺着脊椎蔓延，某种力量正在苏醒。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接着是密集的枪声。
"跟我来。"她转身走向暗门，步伐稳健得像走过无数次。
我犹豫着迈出一步，脚下的金属板突然变得透明。下方是无数沉睡舱，每个里面都躺着一个我。她们的呼吸随着我的脚步起伏，仿佛某种古老的共鸣。
"这...是什么地方？"
"你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变数？"她回头时，眼底闪过不属于人类的银芒，"国运之战开始前，这里就存活着上千个水清清。"
洛千羽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在骗你，你的记忆有温度..."
"温度？"我苦笑。烂尾楼里林若雪的冰锥确实冷得像雪，可此刻掌心的灼热又是怎么回事？那个自称残片的意识在呼唤我，像是呼唤失落的另一半灵魂。
夜无尘突然开口："她身上的契约印记在变化。"
我低头看去，原本淡青的纹路正在渗出幽蓝光芒，与"镜中之我"的印记渐渐重合。全息墙跳出新的数据：灵汐适配度89%。
"这就是真相？"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真相就是..."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我们本是一体，却被强行撕裂。现在是时候重归完整了。"
她的气息萦绕鼻尖，带着某种熟悉的木质香。就像林若雪身上永远洗不掉的雪松味，又像训练基地里那株开败的白蔷薇。
枪声越来越近。她扣着我的手腕往前走，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洛千羽在后面喊什么，声音被爆炸声淹没。
"看着他们。"她推开最后一道门，指着监控屏幕。上百个培养舱同时开启，我的"分身"们陆续睁眼。
最左侧的培养舱突然炸开，飞溅的玻璃渣在空中凝成锋利的弧线。我本能地抬手，水流已化作屏障。可那些碎片竟在半空停滞，随后整齐地转向——指向我！
"为什么？"我惊呼。这些本该是"我"的存在，为何会攻击自己？
"因为她们才是真正完整的宿主。"她松开我的手，"而你，是最先觉醒的残片。"
培养舱接连炸裂，我的"分身"们赤脚落地。她们的步伐一致得可怕，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最前方的那个抬起手，我立刻认出那是我惯用的招式。
"住手！"我大喝。可回应我的是铺天盖地的水龙卷。
玻璃碎裂声在耳边炸开，我下意识抬手去挡。可那些锋利的碎片竟悬在半空，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
"住手！"我再次大喊。可最前方的分身嘴角微扬——那分明是我在训练基地获胜时的表情。她掌心翻转，水龙卷裹挟着冰刃扑面而来。
洛千羽拽着我往后跃，夜无尘的剑气横扫而过。玻璃碎片突然调转方向，与水龙卷对撞迸发出刺目蓝光。我听见细微的电流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共振。
"她们是真正的宿主？"我的声音发颤，"那为什么...为什么我能感受到她们的痛苦？"
培养舱接连爆裂，分身们赤脚落地。我清晰看见每个人眼中闪过的痛楚——那种撕裂感我再熟悉不过，正是重生时贯穿灵魂的剧痛。
"因为你们本是一体。"镜中之我突然抓住我手腕，灼热的温度直窜心口，"你以为灵汐为什么选择你？因为你是最先觉醒的残片。"
全息墙数据疯狂跳动，警报声尖锐得几乎刺穿耳膜。我盯着屏幕上同步跳动的生命体征曲线，突然发现所有"我"的心跳频率都比正常值慢0.3秒。
"等等..."我猛地转身，"如果我是残片，那为什么我能..."
话音未落，整座空间剧烈震动。通风管道轰然坠落，火舌顺着电缆迅速蔓延。夜无尘的黑袍在热浪中猎猎作响，他正用匕首抵住镜中之我的咽喉。
"够了。"他的声音冷得像淬火的刀，"适配度已经突破90%。"
我这才发现手掌的契约印记几乎要烧起来，幽蓝光芒映得四周墙壁泛起涟漪。那些分身的动作突然停滞，她们胸口剧烈起伏，眼底闪过挣扎的神色。
"他们在控制她们！"洛千羽突然惊呼。我看见每个分身后颈都有金属环若隐若现，暗红色警示灯在皮肤下规律闪烁。
镜中之我的手指深深掐进我手腕："现在，证明给我看。"她将我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你能感受到吗？这颗心脏里跳动着多少次死亡与重生？"
我触电般缩回手，却在指尖离开的瞬间听见细微的抽气声。不止她，所有分身都露出痛苦的表情，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
"适配度92%..."夜无尘的声音透着不安。
火焰舔舐着天花板，热浪扭曲了空气。我盯着培养舱残骸里闪烁的电路板，突然意识到什么："这里不是国运之战的据点，是..."
"是灵汐最初的契约之地。"镜中之我打断我，"当年他们制造了上千个容器，只有我们逃了出来。"
她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有道狰狞的缝合痕迹。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相同的部位，记忆突然闪回那个雨夜——手术台的冰冷触感，麻醉剂失效时的剧痛，还有耳边此起彼伏的电子仪器声响。
"所以那天晚上..."我的声音哽在喉咙。
"是我唤醒了你。"她的眼神终于出现裂痕，"因为我感觉到了灵汐的召唤。"
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听见洛千羽压抑的喘息，听见火苗吞噬氧气的噼啪声。
最前方的分身突然跪倒在地，她的瞳孔正在扩散。不，不只是她——所有分身都在同一时刻停止呼吸，培养舱的备用电源亮起刺眼的红光。
"适配度突破临界点。"机械女声在整个空间回荡，"主体融合程序启动。"
地面开始塌陷，无数金属臂从地下伸出。镜中之我想抓住我的手，却被机械装置强行分开。洛千羽的风刃劈开束缚我的锁链，夜无尘拽着我们冲向紧急出口。
"等等！"我回头大喊。透过破碎的观察窗，我看见所有分身的身体正在分解成蓝色粒子，而镜中之我的表情...分明带着解脱。
"她们从来都不是敌人。"她的唇形在火光中分明地说出这句话，随后被汹涌的数据流吞没。
出口通道在我们身后轰然闭合的瞬间，我掌心的结晶突然迸发出耀眼光芒。某个沉睡已久的记忆浮出水面——那间布满监控屏幕的控制室，那些此起彼伏的心跳监测仪，还有深夜里此起彼伏的电子蜂鸣。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林若雪说的B计划，是要让我们..."
"别说话，快跑！"洛千羽拽着我往前冲。身后传来金属熔化的声响，整条逃生通道都在扭曲变形。
夜无尘突然停下脚步。他望着掌心浮现的全息投影，脸色变得煞白："他们追踪到了所有适配者的位置。"
我接过投影仪，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世界地图上闪烁。不只一个，而是成百上千个——每个都标记着"水清清"的字样。
"这不是林若雪的计划。"我的手指划过屏幕，"这是灵汐的..."
话音未落，整座建筑突然剧烈晃动。我们脚下的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某种古老的机械运转声从地心传来。洛千羽的发梢飘起，夜无尘的匕首自动悬浮在空中。
"欢迎来到真相之门。"镜中之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带着奇异的共鸣，"准备好接受完整的记忆了吗？"
结晶突然脱离我的掌心，化作万千光点向上飞升。在意识消失前的刹那，我看见无数时空在眼前展开——每个时空里都有一个我，在经历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最末一缕光钻入眉心时，我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在呼唤："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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