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林夜在篮球场待到天色完全暗下，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回走。夏末的夜晚带着凉意，风吹过他汗湿的额发，却吹不散心头的燥热和混乱。
他走到教学楼附近，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抬头望去，他们班级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谁还在？
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放轻脚步，走上楼梯，靠近教室后门。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小昕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进来，勾勒出他清瘦孤寂的轮廓。他微微低着头，肩膀单薄，像是承受不住某种重量。
他在哭。
没有声音，但蒋林夜能看到他抬起手，用袖子飞快地擦过脸颊。那细微的、隐忍的动作，像一把钝刀，猝不及防地割在蒋林夜的心上。
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下午突如其来的冷漠和排斥？
蒋林夜僵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成了拳。他想推门进去，想问他为什么哭，想……做点什么。可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有什么资格进去？造成这一切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那个失控的吻，之后刻意的逃避，今天下午莫名其妙的迁怒……他像个混蛋一样，反复无常，把所有的混乱和不安都发泄在了这个最无辜的人身上。
蒋林夜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沉重而压抑。
他看着教室里那个孤独哭泣的身影，心里翻江倒海。
他想起林小昕小心翼翼递过来的薄荷糖，想起他蹲在地上认真帮自己冰敷时颤抖的手指，想起他因为自己一句“买糖”而亮起来的眼睛，想起他默默拧开的瓶盖，和总是工整详细的课堂笔记……
林小昕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安静地存在在那里，就轻易搅乱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错的，一直是他蒋林夜。
是他无法面对自己因他而起的悸动，是他无法接受自己对一个男生产生了超出常理的感情，是他像个懦夫一样，把所有的恐慌和自我厌恶，都转化成了对林小昕的伤害。
雨水开始敲打走廊的窗户，淅淅沥沥，很快连成一片雨幕。冰凉的湿气透过窗户缝隙弥漫进来。
蒋林夜坐在冰冷的地上，听着雨声，看着教室里那个在昏黄光影中轻轻颤抖的肩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伴随着尖锐的心疼，破开所有迷雾，狠狠地撞进他的脑海里——
他喜欢林小昕。
不是同桌之间的容忍，不是对弱者的怜悯，也不是什么狗屁的荷尔蒙失控。
是喜欢。
是想要靠近，想要保护，会因为他对别人笑而醋意大发，会因为他哭泣而心脏绞痛，会因为他一个眼神而方寸大乱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去他妈的性别！去他妈的流言蜚语！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林小昕再这样一个人偷偷哭泣。
蒋林夜猛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教室的门。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林小昕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猛地抬起头，慌乱地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看向门口。当看清来人是蒋林夜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无措，下意识地想要躲藏。
蒋林夜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大，像他此刻汹涌的心潮。
他走到林小昕面前，停下。昏黄的光线下，他能清晰地看到林小昕泛红的眼眶和睫毛上未干的湿意。
林小昕仰头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蒋林夜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穿透了淅沥的雨声：
“林小昕，”他说，“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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