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注视

成为同桌的第三天，蒋林夜发现自己养成了一种可怕的习惯——他开始不自觉地观察林小昕。

这种观察是无声的、隐秘的，甚至带点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探究欲。

上午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斜斜地打在林小昕的侧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脸颊上细小的、柔软的绒毛。他听课很专注，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当遇到难以理解的知识点时，他会无意识地用牙齿轻轻咬住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他的手指真的很漂亮，握着笔的时候，指节微微凸起，形成好看的弧度。写出来的字也和他的人一样，清秀工整，带着一种独特的骨架。

蒋林夜猛地回过神，惊觉自己竟然盯着林小昕的手看了足足十几秒。他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视线，心底涌上一阵自我厌弃。他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这种“失控”的观察，却像上了瘾，难以戒断。

他发现林小昕似乎很容易被惊吓。有时后排同学不小心碰掉书本，发出“砰”的声响，他会明显地瑟缩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而当自己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他站起身的瞬间，耳根总会不受控制地泛红。

他还发现，林小昕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有一次发下的数学卷子，一道压轴题全班只有三个人做对，其中就有林小昕。蒋林夜瞥见他卷面上清晰严谨的解题步骤，逻辑缜密，甚至运用了超纲的解法。那一刻，蒋林夜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讶异和……认可。

这家伙，脑子其实很好用。

体育课后的下午第一节课，总是最难熬的。闷热的空气夹杂着汗水和青春的气息，让人昏昏欲睡。

蒋林夜也有些精神不济，用手支着额头，眼皮沉重。就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一股极淡的、清凉的薄荷气息悄然靠近。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林小昕正微微倾身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浅蓝色的、巴掌大小的手持小风扇，小心翼翼地将风向偏转，让那一点点微弱的凉风，同时拂过他们两人。

林小昕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地看着桌上的课本，仿佛只是自己怕热，顺便让同桌沾了点光。

那带着薄荷香气的凉风，驱散了蒋林夜周身的燥热和睡意。

这一次，蒋林夜没有立刻表现出抗拒或冷漠。他只是沉默地感受着那细微的风，看着林小昕因为专注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和他因为紧张而轻轻抿起的、形状姣好的嘴唇。

那个意外之吻的记忆，再次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唇瓣上似乎又隐隐回忆起那冰凉柔软的触感。

该死！

蒋林夜在心里低咒一声，猛地转开了头，避开了那缕风，也避开了林小昕无意中散发出的、让他心烦意乱的气息。

“不用。”他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林小昕举着小风扇的手僵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收了回去，将风扇关掉，放回桌肚。整个过程，他没有看蒋林夜，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只是默默地，再次将自己缩回了那个安静的壳里。

蒋林夜看着黑板，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自己不由自主的观察，讨厌林小昕这种无声的、小心翼翼的靠近，更讨厌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厌恶这种靠近。

这太危险了。

他必须守住这条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