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座位安排像一道无法违抗的指令，将蒋林夜和林小昕的命运强行捆绑在了一方小小的课桌之间。
蒋林夜用行动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他的书本、文具，严格控制在课桌的二分之一区域内，绝不越界分毫。身体也总是下意识地偏向过道方向，与林小昕保持着最大限度的物理距离。
林小昕则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声的排斥。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在靠墙的一侧，连翻书都小心翼翼，生怕手臂越过那条无形的线，引来对方更深的厌恶。
上午第二节是物理课。蒋林夜发现自己忘带物理笔记本了。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看着老师在黑板上画下复杂的电路图，下意识地伸手去笔袋里拿笔，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刚才换座位时匆忙，常用的那支笔好像滚落到地上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身旁。
林小昕正低着头，专注地记着笔记。他用的是一支通体浅蓝色的中性笔，笔杆纤细，握在他白皙的手指间，竟有几分好看。
仿佛感应到他的视线，林小昕记笔记的动作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然后，他默默地从自己的笔袋里拿出了另一支笔——一支最普通不过的黑色中性笔，轻轻放在了那条无形的“楚河汉界”上，朝着蒋林夜的方向推过去一点点。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谨慎，放好后便立刻收回了手，依旧没有看蒋林夜，仿佛只是无意间将笔放在了那里。
蒋林夜盯着那支黑色的中性笔，眉头紧锁。
接受？那无异于承认了某种形式的破冰。
拒绝？在明明需要笔的情况下，显得自己格外幼稚和小气。
讲台上，老师已经开始讲解下一个知识点。时间不容他多想。
蒋林夜在心里低咒一声，最终还是伸手，有些粗鲁地一把抓过那支笔，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微凉的笔杆。
他没有道谢，甚至没有看林小昕一眼，仿佛只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笔尖落在空白的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这支借来的笔，写起来异常顺滑，出墨均匀。但蒋林夜却觉得握着笔的手指有些僵硬，那股萦绕不散的薄荷清香，似乎也透过笔杆隐隐传来。
一整节课，他都无法完全集中精神。
下课铃响，蒋林夜立刻将笔丢回那条“界线”上，力道不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还你。”他的声音硬邦邦的。
林小昕似乎被这声响惊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那支被“归还”的笔，轻轻“嗯”了一声，默默地将笔收回笔袋，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种沉默，反而让蒋林夜心里更加憋闷。他宁愿林小昕有点反应，哪怕是生气或者委屈，也好过现在这样，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所有的情绪都沉在深处，让他完全看不透。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再次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座位。
走廊上，他靠在栏杆边，看着远处，眉头紧锁。
这个林小昕，就像一颗投入他平静心湖的石子。起初只是厌恶那搅乱的涟漪，可现在，他却发现，那涟漪之下，似乎藏着更深的、他无法掌控的暗流。
而那支借来的笔，仿佛一个开端，悄无声息地，在他坚固的壁垒上，凿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