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物理距离

那颗薄荷糖的余味，像一缕幽魂，在蒋林夜的口腔和脑海里盘旋了整整一个下午。

放学铃声响起，他几乎是立刻收拾好东西，打算像往常一样第一个冲出教室，用速度和距离来摆脱这种莫名的烦躁。然而，班主任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他的计划。

“同学们等一下，宣布个事情。考虑到大家刚入学，彼此还不熟悉，为了让班级氛围更融洽，我们明天进行一次座位调整。”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和窃窃私语。

蒋林夜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早自习，新的座位表贴在了黑板旁边。人群蜂拥而上，蒋林夜耐着性子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沉着脸走过去。

他的目光在表格上快速搜寻自己的名字，然后，视线凝固了。

蒋林夜——第三组，第四排。

他的旁边，赫然写着另一个名字：林小昕。

同桌。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得蒋林夜耳边嗡嗡作响。他几乎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带着各种意味的视线，有好奇，有同情，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期待。

他猛地转头，看向原本林小昕座位的方向。林小昕也已经看到了座位表，正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书包带子，指节泛白。他似乎也对这个安排感到无措和……紧张。

班主任拍了拍手：“好了，大家别愣着了，按照新座位表，尽快换好位置，我们马上开始早读！”

命令已下，无可更改。

蒋林夜黑着脸，拎起自己的书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新的座位。他将书包重重地塞进靠过道这边的桌肚，发出不小的声响，然后坐下，双臂抱胸，直视前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能感觉到，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下了。

一股极淡的、熟悉的薄荷清香，随着那人的动作，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萦绕在他的鼻尖。

蒋林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强迫自己不要转头，不要有任何反应。

早读课开始了，教室里响起朗朗的读书声。蒋林夜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的全部感官，似乎都被身边这个突然被拉近的存在所占据。

他能听到林小昕清浅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偶尔翻动书页时带起的微弱气流，甚至能瞥见他放在课桌上那只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

太近了。

这种物理距离上的骤然拉近，让蒋林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失控感。他之前筑起的所有防线，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烦躁地动了动身子，刻意将椅子往过道方向挪了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林小昕似乎被这声音惊动，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转头，只是将身体往墙壁那边更缩了缩，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整个早读课，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但空气里，那种微妙的、紧绷的张力，却清晰可辨。

下课铃响，蒋林夜几乎是弹射起步，立刻离开了座位，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窒息。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乱成一团麻。

同桌。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至少有八个小时，要和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林小昕，共享不到半米的狭小空间。

这日子，没法过了。

蒋林夜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而那股该死的薄荷味，好像已经黏在了他身上，怎么都甩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