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马车窗格的缝隙,洒在相握的两只手上。
关山月在低烧的余热中悠悠转醒。意识回笼的瞬间,背部和手臂传来的剧痛让她蹙紧了眉。然而下一秒,她就察觉到了右手传来的、不同于被褥的温热触感。
她微微侧头,看见苏昌河靠在车厢壁上,似乎睡着了。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衣袍,只是外袍此刻正裹在她身上。
他的头微微低着,几缕碎发垂落额前,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在睡梦中竟显得柔和了许多。而他的手,正紧紧握着她的右手,指节修长,掌心温暖。
关山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晨光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淡金,能看清他眼下的淡淡青影和微蹙的眉头,显然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是为了她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左手,指尖极轻地掠过他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将它们轻轻拨到耳后。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这时,苏昌河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距离太近,近到关山月能看清他眼底初醒时的些许迷茫,近到能清晰地听见彼此骤然加速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声,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昌河显然没料到一睁眼会是这样的情形。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那双还带着病弱却已恢复清明的眼睛,以及自己正握着她的那只手……他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松开了手,整个人向后撤开些许距离。
关山月也倏地收回了为他整理头发的手,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晕。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苏昌河也偏过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耳根处同样漫上了一层可疑的薄红。
车厢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而燥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悄然蔓延。
苏昌河咳……
苏昌河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苏昌河你醒了?感觉如何?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关山月好多了。
关山月低声应道,依旧垂着眼。
关山月多谢……照顾。
苏昌河顺手而已。
苏昌河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想要逃离这狭小又暧昧的空间。
苏昌河既然你醒了,我就……
他话未说完,衣袖忽然被轻轻拉住。
苏昌河身体一僵,回头看去。关山月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脸上的红晕未退,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地问:
关山月苏昌河,难道你没想过复仇么?
苏昌河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所有的燥热、尴尬、不自在,在这一瞬间被冻结、碾碎。
车厢内,方才那点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紧绷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