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觉得这两天被人跟踪了。
他离开暗河,并未直接前往关山月的居所。他需要先确认自己是否被跟踪,同时也要理清纷乱的思绪。
他去了南安城外最为复杂的一片旧坊市,这里巷道纵横,鱼龙混杂,是摆脱追踪、隐匿行迹的绝佳之地。
时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青石板路面染成暖金色。苏昌河放缓了脚步,看似随意地穿行在狭窄的巷弄中。
他的感知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很快捕捉到了一道特别的气息——没有杀意,没有探究,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跟着他。
他故意绕了几个圈子,在一处卖竹编器具的摊贩前驻足,借着挑选物件的间隙,眼角的余光瞥向斜后方的一个巷口。
一抹极淡的红色衣角一闪而过。
苏昌河的心猛地一沉。
关山月?她跟踪他做什么?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另有所图?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竹编,继续向前走去,心中警铃大作。
行至一座废弃的石桥下,苏昌河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隐入桥墩的阴影之中。
脚步声渐近,带着一丝迟疑。那抹红色身影出现在桥头,似乎在寻找他的踪迹。
苏昌河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
关山月在桥头站了片刻,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桥洞,犹豫了一下,竟朝着他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
就在她即将踏入阴影的瞬间,苏昌河骤然出手,迅疾地扣向她的手腕——
关山月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下意识地就要反击,指尖已有微光凝聚。
但在看清是他之后,那凝聚的内力又瞬间散去,任由他冰冷的手指牢牢扣住了她的腕脉。
苏昌河为何跟着我?
苏昌河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关山月被他问得一怔,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
关山月我……路过。
她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不足。
苏昌河路过?
苏昌河挑眉,
苏昌河从城西跟到城东,专挑僻静难行的巷子‘路过’?
关山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白皙的脸颊似乎更红了些。
她从怀里掏出那盛放赤月蛊解药的玉瓶。
苏昌河愣住了,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关山月趁势抽回手,眼神依旧不敢与他对视,目光游移地看着旁边的河水,声音低得几乎要被水流声淹没:
关山月半月之期……快到了。
关山月我怕……到时候,顾不上你。
关山月这个,你就……先拿着吧。
她说得断断续续,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笨拙和别扭,完全不像那个冷若冰霜、剑法凌厉的"月影"。
苏昌河握着那尚带着她体温的玉瓶,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苏昌河你……
他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昌河这是什么意思?
关山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关山月就当是……还你当年摘果子的人情。
说完,她不等苏昌河反应,转身快步离去,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苏昌河独自站在桥洞下,握着玉瓶的手微微收紧。
还人情?她果然记得。
记得那些萤火虫,记得那些野果子,记得他是谁。
可是为什么?既然记得,为何又要与他兵刃相向?既然记得,为何又要给他下这赤月蛊?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笼罩了整座城池。苏昌河望着关山月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如夜。
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