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掠过后山的竹林时,惊起一片蝉鸣。白野背着竹篓走在前面,步伐稳健,竹篓里的空玻璃罐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雏田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块手帕,时不时弯腰捡起路边的小石子——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指腹被石子硌得有点发红,却浑然不觉。
“再往前走段路就到青梅林了。”白野回头时,正看见她把一颗圆滚滚的石子塞进帆布包,忍不住笑了,“捡这么多石头,是想练投掷术?”
雏田的脸颊瞬间红了,慌忙把手背到身后:“才不是……就是觉得好看。”她偷偷看了眼他竹篓里的罐子,忽然想起那天在训练场,他说“一定”时的眼神,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那天从拉面店回来后,两人默契地没再提“约会”的事,却都心照不宣地期待着。白野会每天早上多带一份便当,里面总有她爱吃的玉子烧;雏田则会提前去训练场,把他常用的靶子擦得干干净净,靶心的红圈被她用朱砂补了又补,亮得像团小火苗。
穿过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眼前忽然开阔起来。成片的青梅树沿着山坡铺开,翠绿的叶子间挂满了青黄色的果实,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风一吹,果实碰撞的“咚咚”声混着蝉鸣,像支天然的歌谣。
“好多青梅!”雏田的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跑到一棵树下,踮起脚尖想去够最低的那串果实,指尖却还差半寸。
白野走过去,抬手轻松摘下那串青梅,放进她手里:“小心别被枝桠划到。”他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缩回,青梅落在掌心,带着微凉的露水,却烫得人心头发颤。
雏田低头看着手里的青梅,圆润的果实上还沾着绒毛,凑近闻能闻到淡淡的酸涩气息。“比我想象的小一点。”她小声说,指尖轻轻捏了捏,果皮坚硬,透着青涩的生机。
“太大的反而不酸。”白野把竹篓放在树荫下,开始往罐子里装清水,“我妈以前说,做梅子酱要用这种刚泛黄的,酸得够劲,腌出来才够味。”他说话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的怀念比阳光还暖。
雏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他偶尔提起的母亲——据说那是位温柔的漩涡一族女子,擅长封印术和料理,却在他十岁那年因病去世。她忽然觉得,他对“味道”的执念,或许不只是喜欢酸甜,更是在怀念某种温暖的记忆。
“那我们多摘点吧。”她拿起竹篓边的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青梅的果蒂,“装满这两个罐子,应该够吃到秋天了。”
白野笑着点头,伸手帮她把垂到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小心剪刀。”
指尖的温度落在耳廓时,雏田的耳朵瞬间红透了,手里的剪刀差点滑落。她慌忙转过身,假装专心摘青梅,耳根却像被晒得发烫,连蝉鸣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两人沿着山坡慢慢采摘,竹篓里的青梅渐渐堆成了小山。白野的动作又快又稳,总能精准地找到最饱满的果实;雏田则细心得多,会把有虫眼的果子挑出来扔进草丛,嘴里还小声念叨:“这个不行,那个也有点歪……”
“不用这么挑剔。”白野看着她手里被淘汰的一堆“次品”,忍不住打趣,“做酱的时候要去核切块,小瑕疵不影响味道。”
“可是……”雏田捧着颗有点扁的青梅,小声说,“想给你最好的。”
话说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白野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眼里,像落了片星辰,温柔得让人不敢直视。
蝉鸣忽然停了,林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过了好一会儿,白野才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那颗扁青梅,放进竹篓深处:“这个留着,我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雏田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他转身继续摘青梅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满山的青梅再青再酸,也抵不过此刻心里的甜。
中午的阳光变得灼热时,两人坐在树荫下休息。白野从背包里掏出便当,是菖蒲姐姐特意做的梅子干饭团,酸香扑鼻。雏田打开自己的便当盒,里面是母亲准备的蔬菜卷,每片黄瓜都切得方方正正,还卧着颗溏心蛋。
“尝尝这个。”雏田夹起半颗溏心蛋递过去,蛋黄顺着蛋壳微微流淌,像融化的金子。
白野接过来,咬了一口,温热的蛋黄在舌尖散开,混着淡淡的酱油香。“好吃。”他由衷地说,又把自己的饭团分了一半给她,“这个梅子干是去年腌的,你试试。”
雏田咬了一口饭团,酸溜溜的味道瞬间刺激了味蕾,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鼻尖却微微发酸。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把刚腌好的梅子干塞进她嘴里,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笑个不停。
“怎么了?”白野注意到她泛红的眼角,递过水壶,“太酸了?”
“不是。”雏田摇摇头,接过水壶喝了口,“就是想起我妈妈了。她说等我学会做梅子酱,就把外婆传下来的陶罐送给我。”
“那我们今天摘的青梅,就用那个陶罐腌吧。”白野的声音很温柔,“等秋天开封的时候,让你妈妈也尝尝。”
雏田用力点头,眼里的水汽被阳光蒸干,只剩下亮晶晶的期待。她看着白野低头吃饭团的样子,忽然觉得,所谓幸福,或许就是这样——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想念的人在心里,还有一罐等着共同开封的梅子酱,把夏天的味道,悄悄酿成岁月的甜。
下午摘完青梅往回走时,竹篓已经沉甸甸的。白野坚持自己背,说“哪有让女孩子负重的道理”,雏田只好跟在旁边,时不时帮他拂去肩上的草屑。路过一条小溪时,白野停下脚步,把青梅倒进溪水里清洗。
溪水清澈见底,阳光透过水面照在圆润的青梅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雏田蹲在溪边,看着他弯腰搅动水流的样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话本——里面说,相爱的人一起洗过青梅,就能永远在一起。
“在想什么?”白野抬头时,正好撞见她发愣的眼神。
“没、没什么!”雏田慌忙摆手,脸颊发烫,“就是觉得溪水好凉。”她伸手去碰水面,冰凉的溪水瞬间驱散了指尖的燥热,却让心里的悸动更甚。
白野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把洗好的青梅放进罐子里,又往里面撒了把粗盐,动作仔细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这样腌上三个月,秋天开封时,酸中带甜,配米饭最好。”
“嗯。”雏田点头,看着他用布巾仔细擦净罐口,然后盖上盖子,“要不要刻点什么?就像樱花树上那样。”
白野拿起小刀,在陶罐侧面刻了个小小的符号——是漩涡一族的家纹,旁边跟着个日向家的印记,两个图案交缠在一起,像两只紧握的手。“这样就不会弄丢了。”他说。
雏田看着那个印记,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湿润。她知道,漩涡与日向的羁绊,从来都不只是古老的传说,此刻正被他们刻在陶罐上,刻在彼此的心里。
下山的路比来时轻快许多。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竹篓里的青梅偶尔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像在应和着心跳。路过那片蕨类植物时,雏田忽然想起口袋里的石子,掏出来一看,居然攒了满满一把,圆滚滚的,像堆小珍珠。
“这些石头……”她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捡太多了。”
白野接过她手里的石子,走到路边的空地上,蹲下身子开始摆弄。他把石子摆成两个并排的圆圈,中间用小石子连起来,像个简陋的笑脸。“这样不是很好看吗?”他抬头时,眼里的笑意比夕阳还亮。
雏田看着那个石子拼成的笑脸,忽然笑出了声,之前的紧张和羞涩像被风吹散的雾,渐渐淡了。她蹲下来,往圆圈里添了颗最大的石子:“这样更像太阳了。”
夕阳的金光洒在两人的发顶,把石子染上温暖的颜色。远处的村庄升起了炊烟,混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蝉鸣渐渐变得慵懒,像在哼着安眠曲。
“走吧,该回去了。”白野站起身,伸手想拉她,却又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拎起了地上的竹篓。
雏田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忽然鼓起勇气,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白野君,”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今天……很开心。”
白野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我也是。”他说,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正好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起来。雏田的手指微微蜷缩,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薄茧,心里像被灌满了蜜糖,甜得发胀。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影子在地上交叠,像幅流动的画。竹篓里的青梅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酸涩,陶罐上的印记被阳光镀成金色,而紧握的手心里,正悄悄酝酿着一个关于秋天的约定——等梅子酱开封那天,要一起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慢慢品尝这个夏天的味道。
蝉鸣渐歇时,远处传来木叶的钟声,悠长而温柔,像在为这段青梅树下的时光,画上一个甜甜的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