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残留的那一丝未尽的温热与悸动，被突如其来的冰冷消息彻底冻结。
谢云深离开时的背影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紧迫感。顾昭躺在病床上，脸上的热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入骨髓的寒意。赵启明的女儿，赵晚星……那个在日记里被父亲担忧地提及，因此次事件无辜受牵连的女孩。
“归一会”抓走她，目的再明确不过——要么是作为威胁赵启明（如果他们还不知道赵启明已“失踪”）或特调处的筹码，要么……她本身就是下一个符合某种条件的“祭品”！
恐惧与愤怒交织，但顾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掀开被子，试图下床。身体的虚软感仍然存在，但比前几天好多了。他不能再躺在这里，被动地等待消息。
“顾先生，您还不能……”一名负责照看他的医护人员试图劝阻。
“我必须去。”顾昭的语气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谢云深式的冷硬，“只有我能最快找到她。”
他并非盲目自信。赵晚星是赵启明的女儿，她身上很可能带着与赵启明、与“归一会”、甚至与那个石盒相关的强烈“痕迹”或“联系”。在偌大的城市里盲目搜寻，远不如他的能力来得直接。
特调处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大屏幕上快速切换着医院及周边道路的监控画面。
谢云深站在主控台前，下颌线紧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队员们的汇报声快速而清晰，但有用的线索寥寥无几。对方显然是高手，避开了大部分主要摄像头，对医院内部环境也似乎了如指掌。
“头儿，顾先生来了。”一名队员低声报告。
谢云深猛地回头，看到顾昭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走进来，眉头立刻皱紧：“你……”
“我需要接触赵晚星留在医院的东西，或者她亲近的物品。”顾昭直接打断他，目光直视着谢云深，没有任何闪躲，“越快越好。她每多失踪一分钟，危险就增加一分。”
谢云深看着顾昭苍白但异常坚定的脸，知道阻止他没用，而且他说的确实是目前最可能破局的方法。他压下心头的担忧和一丝恼火（气他不顾身体），快速下达指令：“立刻联系赵家，获取赵晚星近期最常接触的私人物品，送到三号分析室！调取她在医院病房的所有遗留物清单！”
很快，几样东西被送到了顾昭面前：一个赵晚星常背的帆布书包，一本她正在看的推理小说，以及从她病房枕头上取下的一根长发。
顾昭先拿起那根长发，指尖轻捻。
画面闪现：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腕上戴着一根不起眼的、编织着奇特绳结的手链。她嘴里无声地念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悲伤和……一种奇怪的使命感？
不是单纯的恐惧，那眼神……顾昭心头一凛。
接着，他触碰那本推理小说。书页间残留着少女翻阅时的无聊、以及对父亲迟迟不来看望的淡淡抱怨。但当他手指拂过封面内侧一个不起眼的、用铅笔轻轻写下的日期时——那是她失踪前一天！
更强烈的画面冲击而来：昏暗的灯光下（不是医院），赵晚星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前摆着纸笔。她咬着嘴唇，眼神挣扎，最终还是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写完后，她似乎用橡皮擦掉了大部分，但残留的痕迹和她的情绪，被书本“记录”了下来！
“她不是完全被动被掳走的……”顾昭放下书，声音发紧，“至少，她在失踪前，接触过带走她的人，并且……可能自愿写了什么东西，或者做出了某种承诺。”
“自愿？”谢云深眼神锐利如刀。
“有挣扎，但最后……有一种‘不得不做’的决绝。”顾昭描述着那种复杂的感觉，“而且，我在她的记忆碎片里，看到她戴着一根特别的手链，编织的绳结方式……很像那些符号的简化变体！”
线索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赵晚星或许并非全然无辜。她可能因为父亲的牵连，或者自身某种特质（比如年轻纯净的生命力？），早已被“归一会”盯上，甚至在她自己都未完全理解的情况下，被动或半被动地卷入了这场阴谋。
顾昭最后拿起那个帆布书包，将手探入内侧口袋。
瞬间，一股极其鲜明、与工厂车间石盒旁气息同源的、冰冷粘稠的恶意，顺着他的指尖猛地窜入！
“啊！”顾昭痛呼一声，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书包脱手掉落。
“顾昭！”谢云深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
顾昭靠着他，急促地喘息，脸色比刚才更白，额角渗出冷汗。但他眼中却亮起了锐利的光：“找到了！书包里层……残留着那个‘帽衫男’的气息！非常新鲜，就在她失踪前！而且……还有一股很淡的、类似于……‘医院消毒水’和‘旧书’混合的奇怪味道，不是医院病房那种，更古老……”
“帽衫男”再次出现，并且亲自接触了赵晚星的书包！而那个奇特的味道，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地点特征！
“立刻分析顾昭描述的‘消毒水混合旧书’气味可能出现的场所！”谢云深扶顾昭坐下，迅速下令，“重点排查废弃医院、老旧图书馆、有地下室的医学院旧址、化学实验室老楼！”
庞大的数据库和城市档案被调动起来，进行交叉比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顾昭靠在椅子上，闭目缓解着刚才触碰带来的不适和头痛，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突然，一名技术员高声报告：“头儿！匹配到一个高可能性地点——城西‘仁济教会医院’旧址！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十年前废弃，部分建筑被改造成私人收藏家的古籍仓库，符合‘旧书’特征。其地下室曾设有早期手术室和化学制剂储存间，残留气味可能符合描述！最关键的是，其产权经过多次复杂转手，目前挂在一个与‘归一会’某个外围空壳公司有间接联系的基金会名下！”
谢云深猛地看向顾昭。
顾昭也睁开了眼睛，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
就是那里！
“行动组，一级战备！目标地点，城西仁济教会医院旧址！”谢云深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破了指挥室凝重的空气，“对方可能有超常规手段，携带最高等级防护和压制装备！首要目标，解救赵晚星！”
他转身，看向顾昭，眼神复杂：“你……”
“我必须去。”顾昭再次重复，语气不容反驳，“只有我能确定她的准确位置，感应危险来源。而且……我担心，那里可能不仅仅是关押点。”
谢云深深深地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持，也看到了那份不愿再被保护在后的决心。几秒的沉默后，他沉声道：“跟紧我。这次，一步都不准离开。”
新一轮的救援与对决，在浓重的夜色中，拉开了序幕。目标地点，那座弥漫着消毒水与故纸堆气息的废弃建筑，正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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