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月!”
只见藤月忽然倒地发出痛呼,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她的身体里溢出来,御使惊叫其名,立刻结印施法用蓝光笼罩住了藤月,这才勉强止住了灵力外泄。
哪吒震惊的站直身体朝前走了两步:“这是怎么回事?”
“别过来!”御使紧紧搂着昏迷不醒的藤月,看向哪吒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藤月公主身子弱受不得刺激,老毛病犯了而已,这事赖不到你身上,不过你一来就给蓬莱添了这么多乱,可还玩的高兴?”
御使言辞带刺横眉冷目,哪吒被呵斥的止住了脚步,他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可是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不请自来和放肆挑衅都是计划之中的行动,目的就是让对方对他保持警惕。
然而当他看到那双冷漠的眼时,一股难言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哪吒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奇怪自己到底为何多愁善感起来。
御使抱起藤月侧目而言:“你先留在正殿吧,我带公主下去休息了。”
哪吒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待到御使彻底离开,整个大殿除了他以外再无其他人。他捡起了地上不再歌唱的海螺,安慰似的拍了拍它道:“不要怕,你只是个小海螺而已,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御使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藤月身上,浑然忘记了先前还在被众人争执重视的龙女海螺,原本的事件中心就这么被遗落在了只有哪吒一人的角落里。
是夜,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藤月搭在窗户边出神,脑子里都是白天发生的事情。
她是蓬莱公主,生来就具有巫祝之能。她能通过花草虫鱼知道接下来发生的小事,也会在某些时候突然窥得天机。占卜的代价一概不等,一般以预测之事的重要性为判断标准,事情影响越小花费的灵力越少,若是那种关系到很多人命运的事件可能就要收取类似于健康、寿元、气运、甚至生命之类的代价了。
“这就是你平时不出门的原因吗?”
窗户下面冒出了个小脑袋,哪吒眨巴着绿色的丹凤眼问道:“你无法控制自己预测的能力,和越多的人产生联系,可能预测到的事情就越多,给你造成的代价也就越大……我的说的对吗?”
午时,藤月通过海螺听到了哪吒的“秘密”,那之后她就在突如其来的灵力泄漏里窥探到了一段血淋淋的往事。
褪色的画面里,她和陈塘关百姓一起溺在暴雨之下的灾水中,天空乌云密布,几道滑腻的影子在黑压压的穹顶若影若现。
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站在天地间大声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许你们祸害别人!”
说罢就用手中长剑削去了臂上的一大块血肉,血染白衣,格外狰狞,他又转过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大喊:“爹爹,我把骨肉还给你!我不连累你们!”
手臂、肋骨、大腿、腹部……粉雕玉琢的小人逐渐变得血肉模糊,藤月感到自己凄厉的叫了一声,游龙般扑了过去。
“哪吒———————!”
少女尖叫的挣脱了灵视,脱身的那一瞬间她紧紧的抱住了身边之人,浑身像泡在水里一样被冷汗浸透了。过了好一会儿藤月才逐渐恢复了现实的感官,缩在御史怀里瑟瑟发抖。
“不怕不怕,哪吒不在这里,公主不要怕……”女人像哄孩子一样拍着藤月的背,安抚着这个被吓坏了的女孩。
藤月想说自己没有害怕哪吒,可是灵视里那血淋淋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她一时间也不太确定自己看到对方会不会害怕了。
“御使姐姐……”她回忆着灵视里的内容头疼道,“哪吒的那位朋友就是龙女大人。”
御使听后并不意外,似乎早已知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好,你好好休息,我去叫人准备晚膳。”
这般态度大概就是不想和她谈论对方了,藤月无奈的嗯了一声,顺从了这位从她出生前就一直守着蓬莱的御使姐姐。
在她的记忆中,御使的容颜始终如初,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这位通晓蓬莱岛古今往事的活史书,将岛上每一段兴衰荣辱都镌刻在心。如此漫长的生命却让年幼的藤月感受到了巨大的孤独,她无法想象如果换成自己一次次目送挚友离去,内心该承受怎样的痛苦。
可当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对方只是温柔地笑着回答:“起初是会这样,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不过比起失去,我更害怕连开始都没有。我很高兴我漫长的一生里能有你们相伴,能够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藤月向来深居简出,知晓她身体状况的人并不多,御使是其中一个,不过御使的性子并不会向他人宣扬这件事,那么就只有哪吒自己猜到她的情况这一可能性了。
想到这里她无奈道:“你怎么猜到的呀?”
哪吒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掏出一个安静的海螺递给藤月:“就是猜到了咯,不好意思呀,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但是总觉得和我有关系,而且大概还不是什么好事。”
他挠挠头继续道:“你当时倒在地上,御史姐姐忙着照顾你没空管它,旁边也没有别人,我就只能自己收着了。它当时看到你难受就听话的不唱歌了,是不是很懂事?”
海螺有灵,可惜大部分人不懂,只想将其奉上神坛当作没有生命的摆件。
年轻的巫祝接过海螺了然道:“果然,你也能感受到它的灵呀。”
她摸着沉默的海螺轻声道:“其实我觉得你当时那句话说的对,它明明只是个想唱歌的小海螺而已,难道就因为龙女祭它就不能唱歌了吗?可是这些话呀,我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的,谢谢你替我说出来。”
藤月之所以能拥有如此敏锐的预言之力,正是因为她对灵的感知天生就达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她可以通过和花草中的灵交流提前得知一些将要发生的小事,这就是之前玩的占卜小游戏的真正原理。
哪吒只是笑着,对她的结论即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一样。
她垂眸道:“我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你站在铺天盖地的大雨里……经历着一些不好的事,那个时候你的身上还留着鲜红的血液,而现在的你却托生在一个没有心的藕人身上,我不知道那后面发生的事情,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巫女跪坐在地神情庄重,明明是个需要人保护的柔软姿态,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力量感。她看见他后虽欲言又止,目光里却没有天真的怜悯,而是仰望的敬畏。
少女早在见到哪吒的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真身”,那具身体里流淌着金色的灵力,给她的感觉很像蓬莱阁下通天池中的九瓣莲花。
哪吒并未因那段尘封的过往被揭开而恼怒,他趴在窗边琢磨了一会,片刻后展颜一笑,语气轻快道:"要不,你带我逛逛你们蓬莱阁吧?"
藤月微微一怔:“只有这个吗?”
月光衬的哪吒神情平静如水,仿佛方才谈论的并非什么惊天秘密,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邀约:“是的,只有这个需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