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穿过繁华城区来到了青石板拱门前,这后面坐落着一座庙宇,哪吒远远的看到了一尊龙女金身像。海浪形的神台上站着一个身着半肩吊带裹衣,下垂曲裾长裙的少女。
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哪吒看见了少女头上扎着的半朝天辫和后面垂下来的长发。少女右手朝内向外偏着一把长剑,左手则背在身后高举二指,与之相对的右脚则提在了半空中,这使得她整个人的重心都集中在了左脚上。
为了保证神像的平衡,龙女像的右脚,长裙和长发都与脚下的海浪连在了一起,海浪舔舐着龙女的裙角,如同臣子般臣服于海之女王的身下。
这尊神像太过鲜活,像是下一秒就会活过来的样子,哪吒不由自主的走上前,身上吊着的海螺里又传出了歌声,只是这一次的歌声更加的悠远绵长,原本欢快的调子里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是感慨……亦或是悲伤?
一段相似却不同的旋律由远及近的响起,粉色长发的巫女托着一个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那盘子托着的海螺正在和哪吒身上的海螺合唱一曲久别重逢,歌声响彻了整个正殿,却没有显得龙女庙有多热闹。
回想起御使刚跟他说过的「小情况」,哪吒指着盘子里的海螺问:"你们是嫌它太聒噪?"
藤月侧身与祭典负责人交换了个眼神,檐角垂下的风铃恰在此时叮咚作响,衬得她的叹息格外清晰:"……确实如此。"
"那便交予我吧。"哪吒伸出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几日我带它去无人处,待祭典结束完璧归赵,岂不两全其美?"
龙女庙屋檐上的鸟兽被屋内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吓得毛发纷飞,圆润的橘猫骂骂咧咧地蹿过廊柱,喵呜喵呜骂道:"夭寿啦!午憩时辰闹什么妖!"
哪吒两手叉腰理直气壮:“我都说了祭典结束就会还回来,它只是个想唱歌的小海螺而已,你让让它怎么了?”
祝持袖中飞出三道符咒,堪堪拦住想要偷走海螺的混天绫,"胡闹!此乃龙女遗物,祭典期间岂能交予外人?"
"既要海螺镇场,又嫌它扰了清净,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
祝持额角暴起青筋,猛地拍向供桌惊起满堂香灰:"说到底,你根本没法让这祖宗闭嘴是吧?大不了今年不请它出来了!"
祝持和哪吒在偏殿里的争执如同一个无解的轮回,几番唇枪舌战后竟又回到了原点。她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小鬼根本不像来解决问题的,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倒像是专程来给祭典添乱的。
更可气的是,这家伙转眼就跟公主玩起了占卜游戏,完全把正事抛在了脑后!
"你的占卜真厉害,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吗?"哪吒托着下巴由衷的好奇道,他刚才亲眼目睹藤月准确预言了三件即将发生的琐事,分毫不差。
藤月掩唇轻笑,发间珠钗随之晃动:"是呀,不过……"
她倾身向前神秘地压低声音,狡黠地眨眨眼:"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至于代价嘛……你告诉我你的来意,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哪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很公平。"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但这是秘密,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说着,他朝祝持和侍女们努了努嘴,"能不能请她们先回避一下?"
藤月莞尔,优雅地挥了挥手,温婉的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就听哪吒的吧,你们先退下去准备祭典的事宜就好。"
除了美女御史外,其他人都跟着气呼呼的祝持走了出去,偏殿内只余三人。哪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御史姐姐之前也告诉过我一个秘密,现在正好还她个人情,藤月你不会介意吧?"
两位女子被他这番反客为主的做派逗得忍俊不禁,御史屈指轻弹他额头:"小滑头,还不快说?"
哪吒正色的拿出了属于他的那枚海螺道:"这件事啊,其实是我和一个人的约定。小时候我顽劣成性,上天入地到处作死,闹的东海不得安宁,后来我遇见了我的此生挚友,这海螺便是我二人的友情信物。"
“成神前,我将最珍贵的东西托付于她……"
"是什么?"藤月不自觉地前倾身子。
哪吒狡黠一笑:"把海螺借我玩两天就告诉你们~"
"啧"
御史捏住他脸颊用力蹂躏:"学会拆开卖关子了?”
藤月却注意到哪吒说这话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若你带着海螺一去不返……"
"那换你陪我游玩两日如何?"哪吒话锋一转。
"放肆!"御史瞬间展翼成屏,宛如守卫珍宝的龙一样护在藤月身前。
哪吒讪讪后退:"好好好,我错了,你别生气嘛,我向你赔罪可好?”
御使双手负在胸前,雪白的羽翼在身后微微舒展,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睨着哪吒。哪吒见状撇了撇嘴,一个侧身将手拢成喇叭状对着藤月方向喊道:“藤月——!你听得见吗?快把海螺贴到耳边,我要说个天大的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的那种!"
御使还未来得及出言讽刺,就见哪吒已对着海螺低语了一句。身后的藤月发出了一声惊呼,物品掉落的声音令她慌忙回首,只见藤月捂着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任她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
藤月脸色苍白,海螺里哪吒带笑的话语如惊雷炸响在她脑海中激荡——
——是我的心脏哦,曾经长在胸腔里会砰砰跳动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