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适时上前,提着锡壶为二人添茶。沸水注入白瓷盏中,茶香袅袅升起,不过片刻,两盏温热的清茶便已奉至案前。
小乔抬手取过自己面前的茶盏,指尖触到微凉的盏壁,缓缓送至唇边抿了一口。清雅的茶香漫过舌尖,顺着喉间滑下,方才的些许躁意渐渐消散,心绪也平复了不少。
感觉到四周的压迫感散了些,张浦才觉对面坐着的仍是自己印象中的小乔。可这念头刚冒出来,他便不自觉摇了摇头——不过是个稚嫩小辈罢了,许是自己连日赶路疲惫,才生出这般荒谬的错觉。
缕缕热气袅袅升腾,小乔抬起凤眸望了眼对面刚执起茶盏的张浦,搁下杯盏时猝然开口质问:“长姐向焉州求援,伯父何以如此糊涂?非但按兵不动,竟至置之不理!若错失军机,博崖难克……他日男君翻覆,乔氏一族尚有生机乎?”
张浦方啜了口茶,猝不及防被打断,险些呛咳。顾不得前襟沾湿的水渍,他重重将茶盏顿在案上,冷笑道:“呵……何需他日?我等早已身陷末路!原以为女君早忘了焉州这门娘家,我与主公在康郡殚精竭虑、如履薄冰之际,却闻女君与巍侯琴瑟和鸣、情意甚笃。若非当初你执意将磐邑作为嫁妆赠予巍侯,何至于今时今日,他在磐邑屯兵积甲,而焉州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言至激动处,喉间津液翻涌,他略显窘迫地咽了咽。
小乔强忍着笑意,心头却骤然一沉,蹙眉追问:“巍侯在磐邑屯兵?”
张浦神色亦凝重起来,颔首道:“已有月余,前后共来了三批人马,悄无声息便扎下了营寨。”
“我竟失察至此!”小乔指尖攥紧,眸色沉沉。
“主公本欲向女君探问巍侯用意,未料女君竟被蒙在鼓里。”张浦想起临行前备好的诸多礼品,只觉此番送来,竟成了笑话。
小乔沉默片刻,眼中忽闪过一丝算计,唇角勾起冷然笑意:“他既在磐邑屯兵,那我便借魏劭之势,让博崖插上我乔家的旗帜!”
张浦嗤笑一声,语气满是讥诮:“女君莫不是痴人说梦?”
小乔迎上他质疑的目光,神色凛然:“你且拭目,看我能否成事!”
话音未落,内室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似有物件落地。小乔初时未放在心上,刚执起茶盏,忽觉不对。春娘守在身侧,小桃奉命外出采买,小枣被派去监视孙先生,此刻内室本不该有人!
她霍然起身,快步向内室走去,春娘见状亦紧随其后。二人刚至门口,又闻一阵轻微的器物滑动之声。探头望去,一抹白影倏地蹿出,身形矫捷,径直从窗棂跃了出去。
春娘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原是只白猫,倒唬了人一跳。”
...
魏府.西苑.听阁。
“女郎,您是偏好这套素色穿花蛱蝶纹的,还是这套金线绣牡丹的?”
苏娥皇搁下手中兵书,抬眸望向面前的小丫鬟,唇边噙着一丝浅笑意:“怎么今日连衣衫选拣,也这般细致了?”
流萤又细细理了理臂弯间的两套外衣,确认不会滑落,才轻步走到苏娥皇跟前,眸中满是雀跃:“女郎快瞧瞧,女君送来的贺礼当真是及时,省得咱们再去外头采买。挑一套,好在回武山国那日穿。要不就选这套金线牡丹吧?瞧着便华贵夺目……得让苏家那些人知晓,女郎在巍国过得极好,他们也好尽早放女郎回来。”
望着小丫头一脸认真的模样,苏娥皇心头暖意融融,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此番回去,原是为探望母亲病情,还是穿得素雅些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