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奴婢怎就忘了这茬！奴婢只是觉得，苏家人十有八九是装病骗女郎回去……”流萤一拍脑门，随即话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摆手，“奴婢不是有意说夫人坏话的……奴婢、奴婢……”
“无妨。”苏娥皇柔声宽慰，眸中却闪过一丝坚定，“我既已知晓他们的心思，便断不会如他们所愿，做那助他们扶摇直上的踏脚石。”
听着女郎温软的话语，流萤的眼眶却渐渐红了。她素来信得过自家女郎，可此番回武山国，于女郎而言，与羊入虎口何异？“女郎……当真不能不回去吗？”
“唯有我回去一趟，方能彻底了结这桩麻烦。”苏娥皇拿起碟中一块芙蓉糕，轻轻掰成两半，一半送入口中，另一半递到流萤唇边，语气笃定，“信我，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最多半月，我们便回来了。”
流萤噙着糕点张口咬下，小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眼底的忧色稍稍淡了些。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女郎，主母来了。”话音落，便见那丫鬟侧身让开了去路。
朱氏满面焦灼的面庞倏然映入苏娥皇眼帘，她心下暗诧：伯母素来惫懒，鲜少走动，今日怎会主动前来？遂温声问道：“伯母怎么来了，可是有要事？”
“娥皇啊！”朱氏未及多言，便径直扑上前来，欲往苏娥皇怀中依偎，“你可得救救伯母！”
苏娥皇猝不及防，只得伸手稳稳扶住她，脸上带着几分无措：“伯母这是何苦？先起身说话，这般姿态岂不失仪？”
朱氏本是想先卖惨博同情，未曾想苏娥皇身上萦绕着一股清雅兰香，很是上瘾。她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女子的衣料，仍觉不足，顺着往下，竟触到那纤细柔韧的腰肢，心头不由一动：好细好软…
苏娥皇陡觉腰间一热，顿时面红耳赤，心头又惊又窘：这、这竟是被长辈给轻薄了？
一旁的流萤见状大惊，连忙将手中叠好的衣裳往妆台上一搁，快步上前攥住朱氏的胳膊，语气急切却不失分寸：“夫人，再怎么着急…您先入座再细说吧。”
朱氏哪里舍得放开香软可人的美人，扭动着身子执意不肯起身。可流萤自幼就伺候人，力气远在她之上，拉扯间朱氏重心不稳，身子一沉，竟直直跪在了苏娥皇脚边。
室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朱氏盯着面前那双锦鞋，一时有些发怔。按理说此刻该羞愤难当，可目光触及鞋面上精巧的绣工，竟忍不住思忖：这鞋样这般雅致，想来藏在里头的莲足，定是纤秾合度、细腻柔滑的吧？
苏娥皇内心早已乱作一团，只在心中连连呼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太尴尬了！！
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缓缓站起身，往旁侧挪了两步，声音平稳无波：“伯母快请起，入座奉茶，有事不妨明说。”
转瞬，苏娥皇已在邻座坐定。朱氏虽也落了座，脸颊上的红晕却久久未褪，兀自缄默着。
室内静了半晌，苏娥皇见她似是羞赧不已，只好先开口打破沉寂：“伯母，不妨先饮口热茶润润喉？”
朱氏仍未应声，苏娥皇无奈，只得向她身旁的嬷嬷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嬷嬷这才察觉异样，自家夫人哪里是在斟酌如何开口，分明是魂不守舍地发着呆！她连忙起身，端过茶盏递到朱氏手边，轻声劝道：“夫人纵是心急，也该顾着身子，先喝口茶缓一缓吧。”
朱氏触到掌心茶盏的暖意，这才回过神来。她视线不自觉地瞟向右侧的苏娥皇，刚一撞上对方的目光，便慌忙转过头去，抓起茶盏仰头便灌了几口。
苏娥皇心中暗自打鼓：看这模样，伯母今日定是有要事相求，且是非得自己帮不可的。可她眼下自身的事尚且头绪纷乱，哪里有余力顾及旁人？罢了，终究是要先顾全自己的。
“那、那个娥皇啊……”朱氏放下茶盏，支支吾吾道，“我听闻你时常陪婆母用膳，她老人家近来胃口可好？”
“太姑祖母身子康健，食量竟比我还盛些，伯母不必挂心。”苏娥皇温声答道。
听闻此言，朱氏脑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触到的纤细腰肢，忙道：“你这孩子，确实太过纤瘦了，往后须得多进些饮食才是。”
苏娥皇随口应道：“伯母所言极是。”心中却了然了，这般拐弯抹角，所求之事定然不小。
一旁的嬷嬷听得心急如焚，自家夫人素来急躁，今日怎的偏生绕起了圈子？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插话道：“夫人倒还劝女郎多吃，您这两日怕是连半碗米都未曾吃下呢。”说着，又转向苏娥皇，“女郎，您也帮着劝劝我家夫人吧。”
苏娥皇暗自给嬷嬷点了个赞：这配合着实默契，只是下次这般“打配合”，还是换个人表演为好。
她顺势接话，语气放柔：“伯母心中定是藏着烦心事，不妨直言相告，或许我能略尽绵薄之力。”
朱氏被她温和的语气一劝，先前想好的铺垫竟全然抛到了脑后，索性直接摊了牌：“楚玉她……她要被随意指婚了！这事还是婆母先点了头的，仲麟那边更是说，要直接寻个住得近的儿郎入赘府中。”
“？？？”嬷嬷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道：先前排练好的说辞都白费了！夫人这一开口，岂不是等于白来了一趟？
“……”苏娥皇亦是一时语塞。府中唯有太姑祖母与男君能做主，如今二人都已拍板，此事显然已成定局，伯母却还来找她？到底是把她当作许愿便能灵验的菩萨，还是当成了头脑发热的痴傻之人？她缓了缓神，试探着问道：“所以，此事已是太姑祖母与男君都应允了的？”
“啊……是。”朱氏讷讷点头，话音刚落，便垂下了头不再作声——显然，她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把不该说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还“是”呢！苏娥皇心中暗自腹诽：朱氏素来疼爱郑姝，今日为了她，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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