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铺子里的腊梅盆栽结了几颗小小的梅子,青绿色,像缀在枝头的翡翠。陈默每日给它浇水时,总想起晚娘胭脂盒里那抹暗红的膏体,不知当年她用的梅花,是不是也结过这样的果。
这天午后,民俗馆的馆长送来个包裹,说是整理旧物时发现的,上面贴着“钟记亲启”的字条。拆开一看,是个蒙着尘的白瓷瓶,瓶身绘着月下梅花,正是沈玉生给晚娘加梅花露的那只——瓶底刻着的“生”字,与怀表内侧的刻字分毫不差。
陈默拔开瓶塞,一股清冽的梅香漫出来,混着淡淡的酒精味,竟和他用来清洗零件的溶液气息相似。他倒出几滴在手心,凉意顺着指尖漫开,恍惚间仿佛看见沈玉生站在戏班后院,小心翼翼地将梅花瓣装进瓶中,晚娘在一旁笑着说:“少装些,留着给腊梅当肥。”
正出神时,座钟的钟摆突然晃动得格外剧烈,“咔哒”声里,竟有片干枯的梅花瓣从钟摆缝隙间落下来,正是之前夹在戏服补丁里的那片。花瓣落在白瓷瓶旁,像找到了归宿。
馆长在一旁叹道:“前几日整理沈先生的戏服,发现衬里缝着个小布袋,里面全是这样的梅花瓣,想来是攒了很久的。”
陈默把梅花瓣放进瓷瓶,梅香愈发浓郁。他忽然明白,所谓思念,有时是看得见的——是胭脂盒里的膏体,是戏服里的花瓣,是瓷瓶里的花露,是钟摆摇落时,那片恰好落在掌心的温柔。
夕阳斜照进铺子,瓷瓶上的梅花在光里浮动,像活了过来。陈默望着那几颗青绿色的梅子,知道它们终将成熟,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故事,会借着风,借着雨,借着钟摆的摇晃,慢慢落到每个该遇见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