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剧院回来,张云雷的心里像揣了团火,烧得他辗转难眠。那句“等我重新站上舞台,第一出就唱《锁麟囊》请你来看”,在舌尖萦绕了许久,终于说出口时,竟比唱完一整出戏还要畅快。
他起身走到桌前,翻开那本被翻得卷了边的《锁麟囊》戏词本。借着台灯的光,指尖划过“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字迹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透着股韧劲。他想起刚受伤那会儿,连抬抬手指都费力,何曾想过有一天能重新期待舞台?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纸页上,像一层薄薄的霜。他拿起笔,在空白处慢慢写着,不是戏词,而是康复计划里的动作要领——这些日子,姜云梦的叮嘱早已和戏词混在了一起,成了他心里最踏实的依靠。
“咔哒”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师娘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还没睡?”
“睡不着,想再看看戏词。”他抬头笑了笑。
师娘把牛奶放在桌上,瞅了眼他写的字,叹了口气:“这孩子,心里揣着事儿呢。”她拿起戏词本翻了翻,“《锁麟囊》是出好戏,有起有落,有恩有报,就像你这日子,慢慢也熬到亮堂的时候了。”
“嗯,”张云雷喝了口牛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师娘,等我登台那天,您可得坐头排。”
“那是自然,”师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还等着看我家小辫儿重新亮嗓子呢。”
师娘走后,他又坐了会儿,拿起手机给姜云梦发了条消息:“到家了吗?今天谢谢你的票。”
很快收到回复:“刚到。戏很好,约定我记着呢。”
他看着那行字,嘴角忍不住上扬,回了个“安”,才放下手机躺下。
接下来的日子,张云雷的康复训练更卖力了。刘指导每次来都夸他进步快,说照这势头,用不了多久就能脱开护具正常走路。
这天训练间隙,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姜云梦发来几张照片。是她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拍的,几株月季开得正盛,粉的、红的,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
“我们医院的花开了,像不像你戏词本里写的‘姹紫嫣红’?”
张云雷看着照片,笑着回:“有点像,但没你上次穿的那条蓝裙子好看。”
发出去才觉得这话有点冒失,脸颊微微发烫,赶紧拿起茶杯抿了口,心跳却快了半拍。
没过几秒,那边回了个脸红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贫嘴。”
他看着那个表情,笑出声来,阳光落在脸上,暖得恰到好处。
傍晚时,他收到姜云梦的消息,说她值夜班,晚点可能会忙。张云雷想了想,找出个保温桶,让师娘煮了点小米粥,又备了些清淡的小菜,拎着往医院去。
走到住院部楼下,远远看见姜云梦穿着白大褂从楼里出来,正低头跟护士交代着什么,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疲惫。
他走上前,把保温桶递过去:“看你忙,给你带了点吃的。”
姜云梦愣了一下,接过保温桶,触手温热:“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顺道。”他说得轻描淡写,“忙完了趁热吃,别饿坏了。”
她打开保温桶,小米粥的香气飘出来,混着淡淡的菜香,心里一暖:“谢谢你,张云雷。”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声音不高,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他别过脸,假装看远处的路灯:“赶紧上去吧,天凉。”
姜云梦点点头,拎着保温桶往楼里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朝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嗯。”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里,才转身往回走。晚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戏词本,刚才被指尖划过的那页“今朝”,仿佛也染上了暖意。
原来,戏词里的团圆,不止在台上,也在这灯下的一碗热粥,一句叮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