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天天的康复训练和零星的联系中悄然滑过。张云雷的腿恢复得越来越稳，偶尔能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哼上几段完整的唱段，引得师娘在一旁笑着拍手。

这天，他收到一个快递，打开一看，是两张京剧演出的票，剧目是全本《锁麟囊》，演出地点是市中心的大剧院。票根背面依旧是那熟悉的字迹：“听说这版阵容不错，想请你去看看。”

张云雷捏着票，心里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圈圈涟漪。他拿起手机，给姜云梦发了条消息：“票收到了，看来我又要叨扰你了。”

很快收到回复：“谈不上叨扰，正好我也想找个人聊聊戏。”

演出定在周六晚上。那天张云雷特意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出了门，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中山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走到剧院门口时，姜云梦已经等在那里，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少了平日的干练，多了几分温婉。

“等很久了？”他走上前。

“刚到。”她笑了笑，目光落在他的腿上，“今天走路看着更自然了。”

“那是，为了来看戏，偷偷加练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两人随着人流走进剧院，找到座位坐下。舞台上的幕布还没拉开，台下已是座无虚席，低声的交谈声里透着期待。

“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剧场看程派。”姜云梦看着舞台，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里的音效和氛围，跟茶馆里又是另一种感觉。”张云雷侧头看她，“不过我觉得，看戏的人对了，在哪看都一样。”

姜云梦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蔓延。

幕布缓缓拉开，演出正式开始。薛湘灵的唱腔一出来，台下顿时安静下来。那婉转低回的调子，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清亮激越，把人物的心境变化演绎得淋漓尽致。

张云雷看得专注，偶尔会轻声跟姜云梦说几句唱腔的处理，她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附和。当唱到“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里都带着一丝共鸣——这段戏词，见证了他们从陌生到熟悉的点点滴滴。

中场休息时，张云雷去买了两杯热饮，递给姜云梦一杯：“刚才那段‘春秋亭’，你觉得怎么样？”

“演员的功底很扎实，尤其是在表现薛湘灵从娇纵到体谅的转变时，气口的收放特别有层次感。”姜云梦捧着热饮，指尖暖暖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那天在院子里哼的几句，更有味道。”

张云雷心里一热，低头笑了笑：“等我彻底好了，唱给你听完整的。”

“好啊，我等着。”她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像盛着星光。

下半场的戏更见精彩，当薛湘灵与赵守贞相认，锁麟囊物归原主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张云雷看着舞台上圆满的结局，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散场后，两人随着人流往外走，晚风轻轻吹着，带着夏夜的清爽。

“戏真好。”姜云梦由衷地说。

“嗯，”张云雷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姜云梦，等我能重新站上舞台那天，第一出戏，我想唱《锁麟囊》，想请你来看。”

姜云梦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涌上笑意，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一定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多余的铺垫，一句简单的约定，却像戏词里的承诺，沉甸甸地落在了两人心里。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并肩走着，偶尔有晚风拂过，吹动衣角，也吹动了藏在心底的情愫。

戏台前的约定，是对过去的告别，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张云雷知道，他离重新站上舞台的日子不远了，而身边的这个人，会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唱完那出属于他们的，未完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