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穿透了朦胧的雨幕和茶馆敞开的窗户，精准无比地锁在了凭窗而坐的晏清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晏清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脸上的平静，如同被石子击中的冰面，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浅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映出了那个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
苏昌河。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无数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晏清脑海中闪过，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苏昌河缓缓抬起脚，迈出了第一步。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久寻不得、终于确认目标后的，近乎僵硬的迟缓。
他穿过湿润的街道，无视了身旁匆匆走过的行人惊诧的目光，径直走到了茶馆楼下。
然后，他抬起头。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底却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太复杂的东西。
失而复得的狂喜、被欺骗抛弃的暴怒、深入骨髓的疲惫，近乎碎裂的、偏执成狂的认定……
他就这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在江南小镇的烟火气里，与楼上的晏清，无声地对视着。
晏清能清晰地看到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看到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看到他玄色衣襟上，不知是雨水还是之前未曾干涸的、深色的血迹。
他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苏昌河看了他许久，久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变得粘稠而窒息。
然后，他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他开口了，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传入了晏清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而致命的平静：
“找到你了。”
他顿了顿，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晏清的眉眼，仿佛要将他刻入灵魂深处，才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那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叹息，却又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的……逃妻。”
“哐当——”
晏清手中的白瓷茶杯，终于脱手落下，在桌面上滚了几圈，碧绿的茶汤泼洒出来，浸湿了桌布，也溅湿了他青色的衣摆。
窗外，雨似乎又大了一些。
茶杯滚落的声响，在骤然死寂的雅座里显得格外刺耳。温热的茶汤在青布衣衫上洇开深色的水渍，如同他此刻骤然紊乱的心绪。
晏清看着在楼下雨中仿佛沉默山峦的身影，那人眼中混杂着疯狂与疲惫的温柔，那声“逃妻”在耳边回荡，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窜起，比断魂涧的冰水更冷。
他瞬间思考所有逃跑的可能，但苏昌河既然能找到这里，周围必然已被他的人控制。任何反抗，在绝对的武力与疯狂的意志面前，都显得徒劳。
苏昌河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他抬步，走进了茶馆。木制楼梯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