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瑶嗤笑一声,似在自嘲:“也许那晚幽都的邀请函是他放的,也可能不是,这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他没问过我的想法,就把我拉进这麻烦的因果纠缠里。算了,吉人自有天相,这因果链是斩断还是悬着,跟我没关系。若镜中灰飞烟灭的女子真是我,千年后的如今大不了再死一次强行斩断因果,世代从军的苏家早已没落,最好重来一遍当个普通人。”苏瑶瑶话音刚落,就没再看任何人,转头出了冥契馆,可她没看见馆外那盆勿忘我上落下了一滴露珠,像是谁的泪。
苏瑶瑶走出冥契馆,抬头望向火翼台的方向,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指尖的桃木剑还带着微凉。
她刚刚说苏家早已没落,不是赌气,是真的。
苏家世代从军,父亲和爷爷至今还在军中,可那面写着忠勇的匾额,早就在十多年前的一场夜里,被阴雾从后院的祠堂里拖走了。那晚风很大,父亲不在,爷爷带着她守在前厅,手里握着祖传的军刀,却挡不住从门槛下渗进来的寒气。她那时才八岁,第一次看见那么多影子,像潮水一样从院子里涌来,最后停在祠堂门口,只拖走了那面匾额。
从那以后,苏家就变了。父亲的军功不再被记,爷爷的旧伤反复,家里的阳气像被抽走了一样,一年比一年冷。有人说是得罪了阴物,有人说是命格犯冲。直到她收到幽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才隐约明白,那不是普通的阴雾,是冥契的反噬,是她的命格与苏家世代的忠勇印,在暗处互相拉扯。
她的爷爷总说,苏家的人,生是军魂,死是军魄。可军魄也要有归处。她的归处,似乎不在阳间的军营,而在这冰鹤渊的阴气里。
苏瑶瑶垂着头,带着几分迷茫,不知不觉间就步入了一片盛开勿忘我的花园。她在花园中央的秋千坐下,陷入迷茫之时,手指上忽然出现了一枚戒指,与梦里那名男子所给的玉佩似乎是一对!奇异地,苏瑶瑶用余光看到周围的勿忘我,都在垂着根茎,一滴一滴地落下露珠。
“哭了?怎么可能呢?”苏瑶瑶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无名指上的戒指骤然收紧。苏瑶瑶顿感一阵刺痛,不过这痛感只持续了一瞬。紧跟着,她察觉到那戒指仿佛和自己融为一体了。顷刻间,脑中又有细碎片段闪过。依旧是那个梦境,那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伫立在樱花林中。然而,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他肩上倚靠着一名白衣女子。只见梦中的男子优雅地抬起手,轻柔地将女子耳边凌乱的发丝理好,随后把这枚戒指戴到了那名女子的手上,低语道:“我爱你。”
苏瑶瑶又如上次那般,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谦……”
她刚念出“谦”字,戒指便轻轻一暖,痛意也消失了。周围的勿忘我抖动得更厉害了,花瓣上的露珠成串滚落,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
“这不是普通的戒指。”
一个柔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瑶瑶回头,看见谢婉站在花丛外。
“是誓戒。”谢婉走近,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与守界人的誓约印互为呼应。你梦里的玉佩是阳契,这枚戒指是阴契。两者相合,就是完整的冥契。”
苏瑶瑶指尖一颤:“阴契?我是活人,怎么会有阴契?”
“因为你的命格是冥契的阳端锚点。”谢婉的声音很轻,“阳端需要阴契来稳固,否则你的灵能会一直漂泊。这枚戒指不是他强加给你的,是你自己的记忆在召唤它。刚才你念出他的名字,就是契约的呼应。”
赵星燃和林知夏也赶了过来。赵星燃看着那枚戒指,眉头皱起:“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按校规,冥契信物的显化需要双方灵能共振,还得在契约之地才行。”
林知夏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周围垂着根茎的勿忘我上:“不是突然。这些花是契约的媒介。她的记忆回流触发了誓戒显化,而这些花在为她流泪。”
“花怎么会流泪?”苏瑶瑶喃喃道。
“因为勿忘我是执念之花。”谢婉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片花瓣,“它们承载了你们千年的执念与思念。你每一次记忆回流,每一次念起他的名字,它们都会有感应。刚才你看到梦里的他为那名白衣女子戴戒指,说‘我爱你’,是你自己的魂魄在回应前世的誓约。”
苏瑶瑶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梦里男子温柔的眼神,想起那句“千年寻渡,万里冥途,我跨生死轮回,只为做你永恒的归处”,想起戒指收紧时那一瞬间的刺痛,又想起随之而来的安稳。
“可我还是不明白。”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苏家因为我而没落,我自己也被阴阳眼纠缠,现在又被这所谓的冥契绑住。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林知夏看着她,语气平静:“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因果。你以为的普通,不过是有人在替你承担了不普通的代价。苏家的忠勇印替你挡了反噬,守界人的誓约替你稳住了命格。现在,轮到你自己选择,是继续让别人替你承担,还是自己掌控命运。”
赵星燃嗤笑一声:“别矫情了。你现在的选择,不仅关乎你自己,还关乎苏家,关乎这所学校,关乎两界的平衡。你想做普通人,也得先把这些因果了断。”
【完】
五颜水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