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寄出去了。
我把脸埋进掌心,指尖冰凉。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苍白的刀痕。
突然,我听见了水声。
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的水滴声,从厨房传来。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像秒针在走动。
我屏住呼吸,慢慢挪到厨房门口。水龙头关得死死的,但水滴声还在继续。我顺着声音抬头,看见天花板上一块深色的水渍正在慢慢扩大。水珠凝聚,坠落,在瓷砖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那水是浑浊的,带着河藻的腥气。
我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箱。就在这时,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猛地灌满鼻腔。我转头看向客厅,那里什么都没有,但空气中却隐隐有热浪在扭曲。
墙纸上,一块焦黄的痕迹正在蔓延,像被无形的火焰炙烤。木质茶几的表面开始发黑、卷曲,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不......"我喃喃自语。
三种死亡的气息正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溺水的湿冷,焚烧的灼热,还有——
脚下的地板突然变得松软。我低头,看见米白色的地砖正在变成深褐色的泥土。沙质的,带着碎石的泥土。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升起,我的脚踝开始下陷,仿佛正站在那个埋尸的土坑边缘。
"救命......"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小辉。
"救救我......"
又一个声音,稚嫩的,带着水汽的回音。是那个溺水的小男孩。
"好痛......好痛啊......"
嘶哑的,被浓烟灼伤的声音。是焚烧的受害者。
他们都在这里。我看不见他们,但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绝望。三种不同的死亡体验像潮水般涌来,冲刷着我的感官。
冰冷的河水灌进我的肺,火焰舔舐我的皮肤,沉重的泥土挤压我的胸腔。我跪倒在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书架上的书开始自动翻页,哗啦啦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电视屏幕闪烁起雪花点,滋滋的电流声里夹杂着模糊的求救:
"门锁住了......"
"水好冷......"
"放我出去......"
我蜷缩在墙角,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三种不同的死亡记忆在争夺着我的意识,要把我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颤抖着抬起头。
客厅中央,站着三个模糊的身影。
小辉的左臂扭曲,右肩塌陷。溺水的小男孩浑身湿透,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焚烧受害者全身焦黑,皮肤上还有火星在闪烁。
他们静静地看着我。
然后,同时抬起手,指向我的身后。
我僵硬地转头。
玄关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
"小心,下一个是你。"
血珠正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我猛地看向门口。门把手上,不知被谁挂上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张医生开给我的那种药瓶。里面装满了浑浊的河水,水底沉着几颗鹅卵石。
手机在这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张医生"。
我没有接。
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一声接一声,执着得令人毛骨悚然。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我看见那三个身影还在原地,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依然指着我的身后。
而这一次,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膀。
呼吸喷在我的后颈,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铃声还在响。
一下,又一下。
像送葬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