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那声音大得几乎要冲破耳膜。他清晰地感觉到冷汗正沿着脊梁骨缓缓滑落,一滴,又一滴,冰冷黏腻,如同毒蛇爬过。然而多年在宫廷中的谨小慎微,早已让他练就了一副无懈可击的面具。他面上纹丝不动,甚至还恰到好处地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下属见礼,声音平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恭敬:
"不知千户大人深夜莅临寒舍,有何要事吩咐?" 他的语调控制得极好,但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早已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借着那尖锐的刺痛感强迫自己保持头脑的清醒。
千户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刮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那张简陋得只剩木板的床榻,到堆满各色釉料瓶罐、显得杂乱却又暗含秩序的木桌,最后,那目光如同铁钳般牢牢锁定了邱鼎的脸。那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直刺灵魂深处最隐秘的战栗。"有人举报,"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你私藏宫廷禁物,并与外敌暗通消息。"
话音未落,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便已上前,开始毫不留情地翻查。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粗暴,邱鼎那几件浆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被随意抛掷在地,床铺被整个掀翻,露出底下光秃秃的床板,连墙角的砖缝都被用刀鞘仔细地、一寸寸地敲击探查,倾听是否藏着空洞的回响。邱鼎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人尤其关注床榻的支撑柱与墙壁的接缝处,显然是在搜寻可能存在的暗格。他心中暗自庆幸,那本要命的婉娘笔记,早已被他藏在了最隐秘的地方——缝在官袍内襟夹层里那个薄如蝉翼、几乎无法察觉的暗袋之中。
"大人明鉴,"邱鼎再次躬身,语气愈发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属下近日来废寝忘食,日夜钻研霁虹釉,一心只想在万国贡典上不负圣恩,为内造司争光,怎会行此大逆不道、自毁前程之事?不瞒大人,这些时日为了调配釉料,掌握那瞬息万变的火候,属下已是连续多日未曾安眠,您看这……"他适时地抬起手,用袖口轻轻擦拭了一下额角——那里其实并无汗水,但他眼睑下那因极度焦虑和失眠而造成的、浓重得无法掩饰的青黑,却是真实无比地暴露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
千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显然并未被这番说辞打动。他冷哼一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五指如铁钩般,直探向邱鼎的衣袖——那里,正是寻常人最容易藏匿细小物件的所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看那带着杀气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邱鼎的袖口——
"且慢!"
一个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如同定音鼓般从门外传来!严掌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疾地步入房间,他的手中,赫然捧着一卷明黄夺目、以金线绣着盘龙纹样的绢帛!他的面色凝重如水,目光先在房间内凌厉地扫视一圈,最后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千户脸上,沉声道:"圣上刚刚下达急旨,命邱鼎即刻随我入宫,为筹备万国贡典,于偏殿当面演示霁虹釉的烧制工艺。"
千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按在绣春刀刀柄上的手背,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严掌窑,"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你这是什么意思?此人正在接受调查!"
"这是司礼监刚刚派人快马加鞭送达的旨意,玉玺朱印,千真万确。"严掌窑不卑不亢,手腕一抖,"刷"地一下展开那卷明黄绢帛,上面那方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鲜红刺目的玉玺大印,在跳动的火把光芒下,泛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光泽,"千户若是不信,大可亲自随我一同前往司礼监,当面与张公公对质求证。只是……"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鞭子,扫过那些仍在翻箱倒柜的锦衣卫,"若是因此耽误了圣上亲自吩咐、关乎国体颜面的差事,这个责任……不知千户大人,是否担待得起?"
锦衣卫们顿时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滞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千户,等待着他的决断。千户的脸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凶光,但最终,那明黄的绢帛和朱红的玉玺,代表着他绝对无法抗衡的至高权力。他死死地剜了严掌窑一眼,又如同毒蛇般阴狠地瞥了邱鼎一眼,终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低吼,猛地一挥手,示意手下全部退下。
待那些锦衣卫如同退潮般退出房间,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严掌窑才将目光缓缓转向邱鼎。那眼神复杂难明,深处翻涌着警告、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讳莫如深的意味。
"收拾一下,即刻随我入宫。"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字字千钧,重重砸在邱鼎的心上,"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
马车在浓重如墨的夜色中疾驰,车轮碾过宫道冰冷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轱辘"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传得格外遥远,如同敲击在人心上的丧钟。车厢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车夫偶尔发出的、短促的吆喝声和清脆而单调的马蹄声,如同沙漏般计算着这难熬的时光。车窗的帘幕低垂,严密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景象,只留下一片无边无际、令人心生惶恐的黑暗。
邱鼎坐在不断摇晃的车厢里,感觉时间仿佛被冻结,每一息都漫长如年。车厢内的空气混浊,弥漫着皮革和陈旧木料的味道。他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声音因紧张和压抑而显得异常干涩沙哑:"掌窑大人,方才……多谢大人解围,不知……"
"闭嘴。"严掌窑冷冷地打断,声音如同碎裂的冰碴,在昏暗的车厢内,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记住我的话,待会儿见到圣上,你只需专注于演示工艺,回答与瓷器相关的问题。其他的,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他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掩盖下,无意识地、反复地用力摩挲着衣袖的边缘,这个细微至极、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却无比真实地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无波。
邱鼎心中疑云更甚,如同被层层迷雾笼罩,却也不敢再多问一个字。他借着从车厢缝隙偶尔透入的、一闪而过的灯笼微弱光芒,清晰地注意到,严掌窑的指尖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额角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在微光下反射着冷光的汗珠。这在向来以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著称的严掌窑身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迹象。他究竟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他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皇宫的夜景在低垂的车窗帘外飞速掠过,连绵的飞檐翘角在朦胧的月光下勾勒出如同蛰伏巨兽般的狰狞轮廓,一道道高耸入云、仿佛没有尽头的宫墙,投下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阴影,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其中。马车最终在一处灯火通明、却由内而外透着一股森严冰冷之气的偏殿前缓缓停下。早有身着青色宦官服色的小太监在此垂手躬身等候,他们手中提着的灯笼,在凄冷的夜风中轻轻摇曳,将他们的身影拉扯得忽长忽短,变幻不定,如同徘徊的鬼魅。
"圣上正在养心殿与司礼监诸位公公商议要事,请严掌窑和邱匠人在此稍候片刻。"为首太监的声音尖细而平板,没有任何起伏,在空荡寂静的殿宇间回荡,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冷。
偏殿内烛火通明,雕梁画栋,陈设极尽奢华,金银器皿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却冰冷的光芒。然而这极致的华丽中却空无一人,愈发显得空旷寂寥,仿佛一个精心布置的华丽囚笼。角落那座巨大的紫铜蟠螭纹香炉中,升起缕缕袅袅的青烟,是价值千金、仅供御用的上等龙涎香,气味醇厚绵长,馥郁非凡。但此刻吸入鼻中,却只让人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心神不宁,仿佛那奢华香气也带着某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扼住人的呼吸。
就在这令人窒息般的寂静中,严掌窑忽然毫无征兆地转向邱鼎,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如同蚊蚋振翅,却字字清晰地、如同楔子般钉入邱鼎的耳中:"你身上……带着婉娘的笔记,对不对?"
邱鼎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当头劈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否认,嘴唇微微翕动,却发现自己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一个清晰的音节。
严掌窑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了二十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痛苦与悔恨:"二十年前……婉娘,她……她就是因为这本笔记而死的。司礼监……张公公他们,一直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其中记载的工艺秘方。"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一刻,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属于"掌窑大人"的威严外壳,只是一个被沉重过往压弯了脊梁、内心布满无法愈合伤痕的普通人,"那本笔记里,记载的不仅仅是你所见的霁虹釉配方,还有……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关乎……关乎先帝年间的一桩……绝不能见光的旧案。"
"那您为何……"邱鼎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同样干涩低哑,充满了不解与震惊。
"因为婉娘,是我的师妹。"严掌窑猛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借此压下翻涌的心绪,当他再睁开时,眼中那深藏了二十年的痛楚与哀伤几乎要满溢出来,将那冰冷的伪装彻底冲垮,"我们……曾经一同拜在扬州顾大师门下学艺,朝夕相处,后来……又因技艺出众,一同被选入内造司。她天赋远胜于我,心思纯粹,一颗心全都扑在瓷艺之道上,痴迷于那泥土与火焰交融的奇迹……却也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空洞,仿佛穿透了眼前厚重的宫墙与流逝的岁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些看似阳光明媚、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的青春岁月。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严掌窑立刻如同触电般,猛地挺直了脊背,脸上所有属于"人"的脆弱表情在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又变回了那个面无表情、威严莫测、令人望而生畏的内造司掌窑。这变脸之快,之彻底,让邱鼎几乎以为刚才那一刻短暂的真情流露,只是自己在极度压力下产生的幻觉。
一个身着绛紫色蟒纹提花宫袍、面色白净无须的老太监,在一群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簇拥下,缓步走入偏殿。他身形微胖,步履从容,面容看起来甚至有些异样的慈眉善目,但那双总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如同针尖般锐利的精光,却足以刺穿一切伪装,令人不寒而栗。正是权倾内宫、手握生杀大权、令人谈之色变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公公。
他的目光,如同在天空盘旋已久、终于发现猎物的秃鹫,先在严掌窑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深沉,随即,便如同黏稠的蛛网般,牢牢地、全方位地笼罩在邱鼎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般的审视与估量。
"这位……就是近日研制出那轰动京师、引得龙颜大悦的霁虹釉的邱匠人?"他的声音阴柔缓慢,带着一种特有的、仿佛总是掐着嗓子的腔调,每一个字都拖着令人不适的微微尾音,然而其中蕴含的、浸淫权力巅峰已久的无形威势,却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果然……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那"一表人才"四个字,被他念得格外缓慢,听起来非但不是夸奖,反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讽刺与寒意。
严掌窑立刻上前一步,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恭敬无比:"启禀张公公,邱匠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为圣上演示霁虹釉的烧制工艺。"
老太监闻言,脸上堆起一个程式化的微笑,那笑容看似和煦,却丝毫未达眼底,反而让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透出的光芒显得更加深邃难测,如同不见底的寒潭:"不急,不急……咱家听说,邱匠人祖籍……是扬州府人士?"他像是随口拉家常般一问,目光却如同最粘稠的胶质,牢牢黏在邱鼎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可曾认识……一个名叫沈星的年轻书生?"
邱鼎的心猛地一沉,如同瞬间坠入了万丈冰窟,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强迫自己稳住那几乎要失控狂跳的心脏和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竭力垂下眼睑,避开那令人心悸、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直视,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回答道:"回公公的话,扬州地界不小,读书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您说的这位,属下并不相识。"
"哦——?"老太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那声音如同黑暗中毒蛇吐信时发出的嘶嘶声,在寂静空旷的殿中盘旋回荡,钻进人的耳朵里,"那可真是……太巧了啊。"他向前不紧不慢地踱了一步,距离邱鼎更近,一股混合着名贵香料和某种老年人特有的、难以形容的体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就在前日,有个自称从扬州来的、姓沈名星的书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硬闯宫门,口口声声、状若疯癫地说是要寻一个在内造司当差的、名叫邱鼎的匠人。此刻嘛……"他阴冷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毫不掩饰的残忍,"正在诏狱里……好生'做客'呢。"
邱鼎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死死地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停止呼吸!他的双手在袖中不自觉地死死握紧,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的皮肉里,试图这自残般的尖锐痛感,来勉强维持住面部表情的最后平静。
严掌窑适时地再次上前一步,巧妙地微微挡在邱鼎身前半步的位置,隔绝了部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语气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公公,时辰确实已经不早,恐圣上等得心急,若是怪罪下来……您看……是否该即刻移步养心殿了?"
老太监阴恻恻地笑了笑,不再紧逼,缓缓转身,准备引路。但在经过邱鼎身边时,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用一種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冰冷声音,低语道:
"想要你那位朋友活命……就拿婉娘的笔记来换。明日此时,咱家在司礼监……等你。"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檀香袅袅。皇帝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件流光溢彩的霁虹釉玉壶春瓶,听着邱鼎关于烧制工艺的讲解。突然被闯入太监的急报打断,不悦之色瞬间浮上面庞。
西苑枯井?"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跳跃的烛光下泛着耀眼的金光,额前垂落的十二串白玉旒珠因这突兀的动作而剧烈晃动,相互碰撞,发出细碎而急促的清脆声响,一如他此刻被搅乱的心绪。"那不是二十年前就已下旨封禁的地方吗?朕记得先帝曾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重处!" 他的声音带着被惊扰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那双深邃的龙目扫过殿内众人,最终定格在跪地禀报的太监身上。
老太监张公公躬身回禀,姿态依旧恭顺,声音也竭力保持着往日的平稳,但那微微收紧的指关节,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皇上圣明,正是那口枯井。今夜巡逻的侍卫发现井口的巨型青石封板有被近期挪动过的痕迹,心下生疑,遂冒险垂绳而下查探,竟在井底……发现了一具完整的女尸。看其发式与服饰纹样,应是前朝宫人无疑。诡异的是……"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那尸体历经二十年井水浸泡、阴湿侵蚀,竟……竟保存得异常完好,面目依稀可辨,肌肤尚有弹性,似是……似是用了某种早已失传的、极为特殊的秘法进行过防腐处理。"
"咳咳……咳咳咳……!" 一直强自镇定的严掌窑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他的脸色在瞬间由苍白转为骇人的青灰,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踉跄着向后倒去,不得不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扶住身旁冰冷的蟠龙殿柱,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邱鼎就站在他不远处,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曾经沉稳如山、洞悉窑火万千变化的双手,此刻在宽大的袖袍中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仿佛正承受着千钧重压。而更让邱鼎心惊的是严掌窑的眼睛——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甚至带着几分冷酷的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滔天巨浪,二十年来的隐忍、怀疑、痛苦、绝望与刻骨铭心的思念,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堤防,决堤而出!
"查!给朕彻查!彻查到底!" 皇帝勃然震怒,明黄色的袖袍猛地一拂,带起一阵疾风,案几上的茶盏都随之震动,玉带上的环佩相互撞击,发出连串清脆却令人心慌的声响。"二十年前的旧案,一具宫女的尸身,为何直到今日、在此刻才被发现?!内务府是干什么吃的?司礼监又是如何督察的?!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当朕是瞎子、是聋子?!" 天子的怒火如同雷霆,震得整个养心殿鸦雀无声,所有侍立的宫女太监都屏息垂首,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