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

彭瑶扑在蒲知夏冰冷的身体上哭得几乎晕厥，发髻散乱，华贵的衣摆沾满了地上的血迹，看得人心头发紧。蒲清晏就站在一旁，垂着眼，指尖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痕，可脸上没有半分悲戚，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惶恐，像极了受惊过度的孩子。

“娘，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发颤，眼泪说来就来，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出小团湿痕，“是姐姐她……她要抢我的帕子，我推了她一下，谁知道那剪刀就……”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惨剧。

彭瑶本就偏爱这个小女儿，先前虽知她性子暴躁，却总觉得是坠马伤了头的缘故，多有纵容。此刻见她哭得可怜，哪里还舍得责怪，只撑着身子拉住她的手，声音嘶哑：“我的清晏，娘知道，娘知道你是无心的，不怪你，都不怪你……”

蒲清晏垂眸看着母亲布满泪痕的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心底没有半分波澜，甚至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她早就摸清了彭瑶的软肋——只要她装得足够无辜，足够可怜，母亲永远会站在她这边，就像从前无数次，她把蒲知夏的书本扔进池塘，把蒲知夏的首饰藏起来，最后都是蒲知夏反过来向她道歉一样。

“可是姐姐她……”她故意顿了顿，让哭声更委屈些，“姐姐会不会怪我啊？我真的好怕……”

“不怕，不怕。”彭瑶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眼神里满是疼惜，“知夏那孩子最是懂事，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会怪你的。再说了，人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怪不怪的……”

这话正好说到了蒲清晏的心坎里。是啊，人都没了，蒲知夏再也不能用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再也不能在爹娘面前替她圆谎，再也不能抢走本该属于她的关注了。她甚至能想象到，以后家里再也没有人会跟她抢爱吃的点心，再也没有人会在她犯错时默默替她承担，她可以独占母亲的疼爱，独占父亲的关注，多好。

她悄悄抬眼，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蒲知夏，那具曾经鲜活的身体此刻毫无生气，胸口的血迹像朵丑陋的花。没有愧疚，没有不安，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甚至想起昨夜蒲知夏最后看她的眼神，那样软，那样纵容，现在想来，真是愚蠢得可笑。

“娘，我想回房歇会儿，我头好晕。”她适时地皱起眉，露出疲惫的模样。

彭瑶立刻点头，忙让丫鬟扶她回去，还不忘叮嘱：“好好歇着，娘让厨房给你炖些补汤，别吓坏了身子。”

蒲清晏被丫鬟扶着转身，脚步平稳，没有丝毫踉跄。走过门槛时，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彭瑶还在对着蒲知夏的身体哭泣，没人注意到她嘴角那抹极淡的、转瞬即逝的笑意。

回到房里，丫鬟刚退出去，她脸上的脆弱与惶恐便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泪痕未干的脸，伸手轻轻拂过脸颊，指尖带着一丝凉意。

“蒲知夏，”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总算不会再碍我的眼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却暖不透她那颗早已冷硬的心。她不会愧疚，永远不会。对她来说，蒲知夏的死，不过是清除了一个阻碍，让她终于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被所有人捧着，再也没有人能分走属于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