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腥气扑在脸上，云无涯站在屋顶，左手按在瓦片上稳住身形。他刚从祖祠出来，脚步还没停稳，就听见药园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无数鳞片在地上摩擦。
上百条碧鳞蛇王从四面八方涌出，头朝祖祠，身体摆成一个巨大的环形阵。蛇眼泛着幽绿的光，吐信时整齐划一，根本不是野兽该有的动作。
他左眼突然发烫，玄纹自行浮现，轮回之瞳自动激活。一段记忆冲进脑海——万年前他在南荒用驭毒诀操控万蛇破敌，靠的就是一根骨哨和特定频率的灵波震动。那时他手持蛇骨制成的哨子，一声吹响，十万毒蛇听令而动。
现在这股灵波波动，和当年驱蛇术的频率完全一致。
云无涯立刻从腰间取出那根碧鳞蛇王脊骨磨成的骨哨，放在唇边，注入一丝玄阴之力。哨音低沉，几乎听不见，但所有蛇群同时顿住。
下一瞬，它们齐刷刷调转方向，朝着云天雄的居所涌去。
屋内灯火未灭，守卫还在巡逻。蛇群撞上院墙，层层叠叠堆起，像潮水一样翻过墙头。惨叫声很快响起，有人挥刀砍杀，蛇血飞溅。
云无涯站在高处，盯着那些死士的动作。他早就在蛇血里混入了蚀心蛊粉，这种东西遇铁即燃，能短暂显化施术者的印记。只要兵器沾上蛇血，就会浮现出操控者的私印痕迹。
果然，一名死士砍断三条蛇后，刀刃上忽然冒出黑烟，一道模糊的“云”字篆文浮现出来——正是云天雄的私印。
那人愣住，旁边另一名死士低声骂了一句，抬脚踩向刀身想擦掉痕迹。可那印记烧得更深，连刀柄都开始发红。
更多死士加入清剿，每砍一次，兵刃上就多一道同样的印记。有人开始后退，有人盯着自己的武器发抖。
云无涯冷眼看着，右手伸进储物袋，摸出一块鎏金算盘碎片。这是秦媚骨之前战斗中断裂的器物，边缘还带着干涸的血迹。他把碎片贴在左眼上，轮回之瞳视野瞬间穿透黑暗。
他看见三名死士袖口藏着玉符，上面刻着和刀上一模一样的“云”字印。其中一人正悄悄往院角移动，似乎想销毁什么。
云无涯没动。他知道这些人是云天雄埋下的暗桩，今晚的任务不只是杀蛇，更是灭口。
蛇群已经冲进主屋。第一具尸体被拖出来时，是云天雄的管家。那人全身肿胀发黑，额心插着一枚蛇牙，牙根缠着一缕金色丝线——和云天雄常戴香囊上的流苏材质相同。
围观的族人开始骚动。
“那是三长老的东西！”有人认了出来，“那根金线……我见过！”
“他不是被关进地牢了吗？怎么还能控制蛇？”
“难道蛇阵真是他布的？三十年前大长老就是这么死的！”
云无涯依旧站在屋顶，风吹动他的粗布衣角。他收起算盘碎片，将骨哨重新挂回腰间。
下方，执法队终于赶到，开始封锁现场。几名死士被当场按住，其中那个想销毁玉符的人挣扎着大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是三长老让我们今晚来清理蛇群的！他说要是不处理，明天全族都会怪罪下来！”
没人回应他。
云无涯跳下屋顶，落地无声。他走向祖祠方向，途中经过一间偏房，看见窗户半开，里面坐着被押解的云天雄。
那人抬头看他，脸上没有惊慌，反而咧嘴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定我的罪？这些蛇……根本不是我放的。”
云无涯停下脚步，隔着窗框看着他。
“你不用装。”云天雄声音压低，“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但你要找的真相，不在这里。玄霄大人不会让你活着揭开它。”
云无涯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把那块鎏金算盘碎片在月光下翻了个面。
云天雄的笑容僵了一下。
“你从她那里拿到的？”他盯着碎片，“那个女人……早就该死了。她的天机之力，只会带来灾祸。”
云无涯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云天雄的喊声：“你救不了任何人！就算你揭穿我，就算你毁掉这一切——真正的劫难才刚开始！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你听不到他们的脚步，但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云无涯走到祖祠门前，停下。
远处，蛇群已被尽数剿灭。死士们的兵器横七竖八地堆在空地上，每一把都残留着那个“云”字印痕。执法队正在登记名单，几名原本效忠云天雄的长老低头不语。
老长老走出祖祠，看到云无涯站在门口，沉默片刻，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云无涯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阻止？让这么多人受伤，甚至送命？”
“因为只有让他们亲眼看见，才会相信。”云无涯说，“以前我说的话，他们当是诬陷。现在蛇血里的印，刀上的痕，管家额上的牙——这些东西不会撒谎。”
老长老闭了闭眼。
“你是在逼我们站队。”
“不是我逼你们。”云无涯看向地牢方向，“是他自己把路走死了。”
两人不再说话。夜风穿过祠堂门缝，吹得长明灯微微晃动。
云无涯转身要走，老长老忽然叫住他：“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去找一个人。”他说，“她知道的事，比她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醉梦楼的那个女人？”
云无涯没回答，迈步离开。
他刚走出十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执法弟子跑来，脸色发白：“启禀少主！地牢看守发现……发现三长老不见了！牢门完好，锁也没动过，但他就是消失了！”
云无涯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向地牢方向，左手缓缓握紧那块算盘碎片。
碎片边缘割进掌心，一滴血渗出来，落在地上，正好滴在一块青石裂缝上。
那裂缝原本只有发丝粗细，此刻却像活了一样，轻轻蠕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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