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松动的声音刚落，云无涯的手已经按在千机匣上。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睁眼，只是指尖轻轻一拨，机关锁扣滑开半寸。他知道外面有人在看，在等，在等着他露出破绽。
但他不急。
他慢慢睁开眼，目光扫过院中僵持的执法队。那些人还举着刀，可眼神已经开始躲闪。刚才那一手印记逆转，已经动摇了他们的信心。现在只需要一个突破口，就能彻底撕开这层铁幕。
他站起身，走到屋角，将昏迷的秦媚骨轻轻抱起。她的呼吸很弱，脸上没有血色，但体温还在。他把她打横抱起，走向议事厅的方向。
“让开。”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清了。
执法队下意识分开一条路。没人敢拦。大长老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话来。
云无涯穿过人群，脚步稳定。他知道现在不能停，一旦停下，对方就会重新组织反击。他必须把这场对峙从院子里，搬到议事厅——宗族规则允许的地方。
一刻钟后，议事厅灯火通明。
九位长老坐在主位两侧，另有三位中立派也被召集而来。他们原本不想来，可消息传得太快——“三长老勾结邪修”“血书藏于书房”“昨夜命案是栽赃”……这些话像风一样刮进每个人的耳朵。
云无涯抱着秦媚骨走进大殿，将她放在侧席。她依旧闭着眼，手指蜷缩着，像是在忍耐某种痛苦。
他转身，面向众人，拱手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不是为我一人之冤屈，而是为了云氏血脉是否还能守住正道。”
大长老立刻开口：“你私闯禁地，引发试炼异象，又杀害同门，罪责难逃！如今竟还敢召集长老议事，是想造反不成？”
“杀害同门？”云无涯冷笑，“那三具尸体是谁放在我院子的？是谁让他们手腕上带着我的标记？若真是我杀的，我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那是你机关术高明，能伪造痕迹！”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在伪造。”
话音未落，秦媚骨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猛地睁眼，一口血喷在地上。她右手掐诀，火红团扇瞬间展开，挡在身前。左手猛然抽出腰间鎏金算盘，狠狠砸向地面！
“啪！”
一声脆响，算珠飞旋。
她十指疾动，噼啪作响。每拨一次，空中就浮现出一段光影。
第一段画面：两名黑衣人深夜潜入云无涯院中，抬着尸体放入角落。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一块金属模具，压在尸体手腕上，用力一按。齿轮状印记清晰浮现。
第二段画面：两人离开时，袖口滑出一抹翠绿——正是云天雄常年佩戴的翡翠扳指轮廓。
第三段画面切换：密室之中，云天雄亲自将模具交给一名死士头目，声音冰冷：“务必让所有人认定是他所为。若事败，你们全部陪葬。”
满堂哗然。
有长老直接站起身，盯着那光影反复确认。那扳指的纹路、云天雄说话的语气、密室里的陈设，全都一模一样。
“这是幻术！”大长老怒吼，“妖女以邪法惑众！此等影像岂能作证？”
秦媚骨不理他。她咬破舌尖，强行提气，再次拨动算珠。
光影再变。
这一次，画面中出现一行字迹，缓缓浮现——
“三长老今夜子时，会去城西乱葬岗与邪宗使者交接‘噬心丹’余货。”
她说完这句话，七窍同时渗出血丝。鼻血顺着唇角流下，眼睛、耳朵也在出血。她整个人晃了晃，却仍撑着算盘不肯倒下，死死盯着云天雄。
“你敢不敢让人去查？”
云天雄坐在位置上，脸色骤变。他猛地站起，想要反驳，可喉咙像是被卡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云无涯缓缓抬起左手，按在左眼上。
玄纹浮现，由黑转金，一道细线直贯识海。轮回之瞳自动激活，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看到了母亲被害前的最后一刻。她将一封染血的信塞进书房暗格，低声说：“若无涯长大，定要远离云天雄……”
画面清晰无比——东墙博古架，第三格，背面有暗扣。掀开夹层，里面藏着半截断指和一张泛黄信纸，上面写着：“玄霄大人，云氏嫡系已除尽。”
他放下手，冷冷开口：“三长老书房东墙博古架第三格，背面有暗扣。掀开后可见半截断指与泛黄信纸，上面写着‘玄霄大人，云氏嫡系已除尽’……你要我现在就去取吗？”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云天雄。
他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发抖。手攥紧又松开，青筋暴起。他想否认，可他知道，那地方是真的。那封信，真的存在。
一位年长长老颤声问：“你……你真有此事？”
云天雄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另一位长老站起来，声音严厉：“派人去查！现在就去！若真有此物，三长老该如何自处？”
立刻有人起身离厅，奔向云天雄居所。
厅内陷入沉默。只有秦媚骨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她靠在椅上，眼睛半睁，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云无涯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她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力气小得几乎感觉不到。
“别……别让他们……毁掉证据……”
“我知道。”他低声说，“你闭眼休息。”
她终于松手，昏了过去。侍女上前将她抬走。临走前，她的银铃轻轻一响，随即归于沉寂。
云无涯站起身，回到大殿中央。
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静静等待。
几分钟后，去搜查的人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脸色苍白。打开后，里面是一截干枯的断指，和一张泛黄的信纸。纸上字迹清晰可见——
“玄霄大人，云氏嫡系已除尽。云天雄叩首。”
有人当场扔掉了手中的茶杯。
大长老猛地后退两步，靠在椅背上，满脸不可置信。他一直以为云天雄只是手段狠辣，却没想到他早已背叛宗族，投靠邪宗。
几位长老开始低声议论。有人拍案而起，要求立即废黜云天雄职位。也有人犹豫，毕竟他是三长老，掌权多年，背后势力盘根错节。
云天雄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没有选择……三十年前，他们抓了我女儿……逼我服下控魂咒……我只能照做……”
“那你为何还要害我父母？”云无涯打断他。
云天雄沉默。
“你说你被迫，可你亲手杀了我父亲，用血骨手抽干他的修为。你也曾试图毒杀我母亲，最后借外敌之手将她推下悬崖。这些，也是被迫？”
“我……”
“你怕我在试炼场觉醒真正传承，所以连夜布置伪证，想让我死在执法队手中。你怕我说出真相，所以一次次派人暗杀。你以为你能瞒一辈子？”
云无涯一步步走近他。
“你不是被逼的。你是选择了这条路。你为了活命，为了权力，亲手毁掉了云氏正统血脉。”
云天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废物重生的残魂？你以为你赢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我知道。”云无涯停下脚步，“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他左眼玄纹一闪，金色符阵隐现。
“玄霄子，就在你身后站着。”
云天雄浑身一震。
全场再次安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弟子冲进来，跪地禀报：“启禀诸位长老！城西乱葬岗发现异常！子时刚过，有人在荒坟间焚烧黑色药渣，残留气息与噬心丹完全一致！现场还找到一枚香囊，内有未燃尽的尸油粉末！”
云无涯缓缓回头，看向云天雄。
“你今夜本该去交易。但现在，你走不了了。”
云天雄猛地站起，转身就要往外冲。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阻拦，却被他一掌击退。他右手指节泛紫，血骨手已然发动。
“拦住他！”有长老怒吼。
三人围上，灵力交织成网。云天雄撞破一层，又被另一层缠住。他嘶吼着，面目扭曲，最终被按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抬头看向云无涯。
“你不会赢的……玄霄子不会放过你……你会比我死得更惨……”
云无涯站在高处，低头看着他。
“你说对了。我不会让你死。”
他转身，面向众长老。
“此人勾结邪宗，残害同门，伪造命案，欺瞒宗族。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我请求将他押入地牢，等候家主裁定。”
一位白发长老缓缓点头：“准。”
其他人陆续应声。
云无涯走出议事厅门口，停下脚步。
夜风拂面，带来远处药园的苦涩气味。
他摸了摸左眼，玄纹已隐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云天雄被抓，不代表威胁消失。真正的敌人，还在暗处等着。
他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散开一角，露出半轮月亮。
三日后祖祠祭典，一切都会揭晓。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下千机匣。
里面还有一枚玉简，写着“双生执命者，需以血启契”。
秦媚骨的血，已经滴过一次。
下次，需要两个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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