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涯站在试炼场中央，手中玄铁令刚收回怀中，左眼仍有余热未散。他呼吸平稳，身体却突然一僵。

左眼像是被烧红的针刺穿。

痛感从瞳孔直扎进识海，比以往任何一次触发轮回之瞳都要剧烈。他膝盖一弯，单手撑地，掌心触到冰冷石面。地面残留的阵纹还在微弱跳动，与他体内血脉产生共鸣。

天空没有云。

但一道黑影无声落下。

不是光，也不是风。那是一种看不见却能感知的力量，顺着他的左眼灌入体内。他张不开嘴，喊不出声，全身经脉像被撕开重铸。

玄纹在他左眼皮下浮现，不再是蛛网状，而是层层展开，化作一个完整的金色符阵。图案复杂，每一道线条都对应着天穹某处裂痕的位置。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东西本该属于他。

万年前的画面开始闪现。

不是碎片，不是片段。是完整的一瞬——他站在九霄山顶，身穿玄色道袍，左手持令，右手结印。身后是崩塌的天地，前方是无尽黑暗。他将自身元神拆解，注入天道残片，只为补全那一道贯穿苍穹的裂痕。

现在，那股力量回来了。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痕，渗出淡金色的血。那些血滴落地后没有晕开，反而被地面吸收，激起一圈圈微弱金光。

元神在归位。

每一片碎魂都在回应这股召唤，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穿过时间，穿过生死，回到这个残破的躯壳里。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膨胀，快要撑破头颅。

与此同时，醉梦楼深处一间密室里，秦媚骨猛然睁眼。

她手中的鎏金算盘炸成碎片，十三根银针全部飞出，钉入墙壁，针尾剧烈震颤。她双手流血，指尖还残留着最后一颗算珠的粉末。

她抬头看向窗外，声音极轻：“他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眉心朱砂花钿裂开一道缝，鲜血缓缓滑下脸颊。她没擦，只是死死盯着银针所指的方向——沧澜城西北方，正是试炼场所在。

那边的天，已经开始变色。

云无涯跪坐在地，双目紧闭。左眼上的符阵已经停止旋转，变成一道静止的印记。它不再发光，但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仿佛连时间都被扭曲。

他的呼吸很慢。

每一次吸气，都有细微的金丝从四面八方飘来，钻入鼻腔，进入肺腑。那是散落在天地间的元神残迹，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

高台上，长老们瘫坐着，没人敢动。

他们看着那个少年，明明刚才还像个普通人，现在却让他们生不出一点对抗的念头。就像蝼蚁仰望山岳，明知对方不动，也绝不敢上前一步。

旁支子弟更惨。有人已经昏过去，有人趴在地上干呕。他们的灵力被抽空，修为尽失，有些人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修炼。

但他们最怕的不是失去修为。

是那个站在阵心的人。是他亲手夺走了他们的一切，也是他唤醒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规则。

云无涯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想站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元神修复的过程还没结束，轮回之瞳仍在运转。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识海深处苏醒，是一段记忆，也像是一道命令。

“玄阴入目……补天续命……”

古老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他说不出这话是谁说的，但他知道这是真的。

他的左眼突然睁开。

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金色漩涡。漩涡中心映出一幅图——是整个大陆的轮廓，九个区域分别亮起红光。其中一个在沧澜城下方，正对着试炼场地底。

那里有东西要出来。

不止一头尸傀。是一个阵。一个以活人为祭品的血祭大阵。云天雄不是主谋，他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幕后之人，一直在等这一刻。

云无涯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他不能倒在这里。他知道的信息还不够多。玄霄子的身份还没暴露，楚河的真实目的还不清楚，洛璃的血脉为何能唤醒他的记忆也未解明。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废柴了。

轮回之瞳第一阶段觉醒完成。它不再是只能回溯死亡前七日记忆的残缺能力。它现在可以主动搜索元神遗留的信息，甚至能预判某些即将发生的危机。

他抬起手，摸向腰间香囊。

里面的毒剂还在。千机匣也没坏。这些东西曾经是他保命的依仗，现在看来，不过是过渡时期的工具。真正强大的力量，一直藏在他的眼睛里。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虚弱，是因为兴奋。他终于找到了反击的资本。不再是靠算计，不再是靠陷阱。而是凭借真正的实力，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试炼场外的树林里，一只乌鸦惊飞而起。云无涯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有人来了。

不是敌人。

是洛璃。她体内的九尾妖血在沸腾，感应到了这里的能量波动。她正往这边赶，速度很快。但她不能来。

这里太危险。

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万一失控，伤到她怎么办？雪团也会受影响，那只猫虽然傲慢，但对洛璃是真的忠心。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

轮回之瞳开始反向释放一丝波动，沿着血脉连接传出去。这是警告，也是一种保护。只要洛璃接到这股气息，就会停下脚步。

他成功了。

几秒后，远处的脚步声停了。

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

轻微的，几乎听不见。

是铃铛。

但他没听见响。

是感觉到了震动。

秦媚骨脚踝上的银铃，与他千机匣里的玉佩产生了共鸣。即便相隔数里，那种联系也没有断开。她一直在看着这边，用她的方法守护着他。

云无涯嘴角动了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那个女人明明可以远离这一切，却偏偏选择等他。她说等了九十九世，他不信。但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也许真是那样。

也许他们早就认识，在无数个轮回里，一次次相遇，又一次次分离。

他的左眼再次剧痛。

这一次不是伤害，是提醒。轮回之瞳检测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是玄霄子。对方还没现身，但已经用某种方式锁定了这片区域。

他在试探。

看看觉醒后的云无涯，到底有多强。

云无涯没有回应。他假装还在承受痛苦，实际已经在识海中构建防御机制。补天诀的第一式《血引归墟》开始运转，虽未施展，但随时可以爆发。

他要让对方以为他还未完全掌控力量。

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反击。

玄霄子不会放过他。就像他不会放过玄霄子一样。这一战迟早要来。

他慢慢低下头，额头贴住地面。

不是屈服，是在接收地脉传来的信息。试炼场下面是古阵核心，埋着一块天道残片。刚才的仪式激活了它，现在它正缓慢释放能量。

这块残片，和他左眼中的轮回之瞳，同源。

他伸手挖开地面，抓起一把泥土。里面混着一点点金色颗粒，碰到皮肤就消失不见。那是最纯粹的天地本源，普通人接触会爆体而亡，对他却如甘露。

他的伤口开始愈合。

裂开的皮肤闭合，渗出的金血收回体内。体力在恢复，神魂的负担也在减轻。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等到所有元神碎片归位，他将重回巅峰。

那时，没有人能阻止他。

他缓缓抬头。

目光扫过高台上的长老，扫过瘫倒的子弟，最后落在远方的天空。

黎明已至。

阳光洒在试炼场上，唯独他所在的位置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玄色雾气中。那不是阴影，是空间扭曲的结果。

他的左眼闭着。

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正在看着自己。

秦媚骨坐在密室里，双手放在膝上。她面前的银针还在震颤，指向同一个方向。

她轻声说：“别死啊。”

云无涯坐在阵心，背脊挺直。

他忽然抬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痕。

然后，他把左手按在地上，掌心朝下。

地底的金光再次亮起，顺着他的手臂爬升，最终汇入左眼。

符阵重新开启。

他的意识开始下沉。

记忆长河就在眼前。

第22章：瞳力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