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云无涯已站在试炼场边缘。
他睁开眼，呼吸平稳。昨夜调息之后，神魂的撕裂感减轻了。腰间的香囊贴着皮肤，温度正常。他左手轻轻碰了下千机匣，机关处于待发状态。右前方地底三丈处，阴气还在波动。尸傀没有移动，封印仍在。
试炼场中央的石台已经开启，六道符线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在中心交汇。这是云家用来测试灵根的阵法，但真正的结构藏在地下。他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测灵阵，而是上古玄门“择主试炼”的残阵外壳。云家历代都以为这是家族传承，其实只是窃据。
高台上陆续有人落座。长老们穿着统一的青灰长袍，胸前绣着云纹。旁支子弟站在外围，交头接耳。没人注意到他。他们还是把他当成那个废物，一个该被淘汰的人。
执事长老走上高台，手握玉简，开始宣读试炼规则。
云无涯动了。
他一步步走向中央石台。脚步不快，也不慢。每一步都踩在地脉节点上。腰间香囊微微震动，感应到地底封印松动的节奏。他站定在阵心位置，正对着凹槽。
所有人安静下来。
“你干什么？”一名执事厉声喝问。
云无涯没回答。他抬起手，从怀中取出那块残缺的玄铁令。令牌表面布满裂痕，但核心纹路清晰。他蹲下身，将令牌对准凹槽，缓缓按了下去。
咔。
一声轻响。
纹路完全重合。
地面猛地一震。
蛛网状的裂缝从阵心炸开，向四周蔓延。幽蓝色的光流从地底涌出，顺着符线爬升。原本属于云家的阵法符号开始扭曲、断裂，新的纹路取而代之。那些纹路古老而复杂，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停下！”高台上一名长老拍案而起，“切断阵法！快！”
立刻有三人冲上前，手中掐诀，试图压制阵眼。但他们打出的灵力刚接触地面，就被反弹回来。一人胸口被击中，倒飞出去，撞在围栏上吐血。
其余人僵住。
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强。山谷回荡着低沉的嗡鸣。云家子弟纷纷跌倒，脸色发白。他们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被抽走，像水流进干涸的河床，无法阻止。
“我的灵力……没了？”
“怎么回事？阵法失控了！”
“救我！我动不了了！”
惊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想爬起来逃跑，但刚撑起身体，又瘫软下去。他们的修为越高，被抽取的速度越快。短短几息，全场只剩下云无涯站着。
他的左眼突然剧痛。
玄纹浮现，随即旋转，化作金色漩涡。轮回之瞳自动运转，记忆涌入——
万年前，九霄山顶。他身穿玄色道袍，手持玄铁令，站在巨大的阵图中央。身后是八百弟子，面前是崩裂的天穹。他将令牌插入阵心，低语：“择主试炼，启。”
阵法响应。天地变色。
那一战，他以身补天，斩断邪脉，封印九大域魔源。这一阵，是他亲手所布，只为等待继承者归来。
画面消失。
云无涯睁眼，眸中金光未散。
他低头看着嵌入地面的玄铁令。它不再残破。裂痕正在自行修复，纹路完整浮现。一股熟悉的气息扩散开来，与他的血脉共鸣。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阵法仍在运转。蓝光越来越亮，笼罩整个山谷。云家子弟全部瘫倒在地，灵力枯竭。他们的眼神从恐惧变成绝望。他们修炼多年，却被一瞬间剥夺了一切。有些人开始哭，有些人咒骂，更多的人只是呆滞地看着天空。
高台上，长老们束手无策。他们引以为傲的家族阵法，此刻像纸一样被撕开。他们看不懂地上的纹路，更无法干预。
云无涯站在阵心，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地底的尸傀有了动静。封印被阵法波动影响，正在松动。右前方三丈处，阴气浓度上升。再过片刻，就会破土而出。
但他不急。
香囊还在，毒剂未发。千机匣也准备好了。他只需要等。
左眼的金纹缓缓转动。轮回之瞳仍在吸收阵法反馈的信息。他看到更多画面——
当年他布阵时，设下七道后手。其中一道，正是针对尸傀的净化机制。只要持有玄铁令者站在阵心，就能激活反制程序。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下，按向玄铁令。
金光顺着手臂流入令牌。
地底的震动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抽离灵力，而是开始压缩、提纯。那些被抽出的能量没有消散，反而在地下汇聚，形成一道逆向回路。
尸傀的动静戛然而止。
三秒后，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右前方的地面隆起一块，随即塌陷。黑雾喷出，又被蓝光瞬间净化。残余的邪气在空中扭曲成一只手掌的形状，最终碎裂。
第一只，死了。
云无涯收回手。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地下不止一头尸傀。玄霄子不会只埋一个棋子。但只要阵法还在运行，它们就别想活着出来。
高台上，一名长老终于反应过来。
“那是……认主仪式！”
声音颤抖。
“这不是测灵阵！是上古玄门的‘择主试炼’！只有继承者才能激活！只有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全场死寂。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云无涯身上。
他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是阵法失控。是有人唤醒了真正的阵法。而他们，不过是被筛选的尘埃。
云无涯没看任何人。
他弯腰，伸手握住玄铁令的边缘。令牌与地面连接的部分开始松动。他缓缓将它拔了出来。
嗡——
整座山谷的蓝光骤然收缩，全部汇入令牌之中。地面的纹路逐渐隐去，恢复平静。只有阵心处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痕迹，像是被烙铁烫过的印记。
他直起身，将玄铁令收进怀中。
左眼的金纹缓缓褪去，玄纹重新隐没。他感到一丝疲惫，但精神清醒。轮回之瞳连续触发，神魂负担加重，但他还能撑住。
他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云家不会放过他。长老们会找借口围剿。旁支子弟会视他为叛徒。但他不在乎。
他已经拿到了钥匙。
阵法认主，意味着他正式接续了上古玄门的道统。补天秘术的残篇会在他识海中逐步解锁。秦媚骨的天机预言也会因此产生变化。洛璃的血脉之力，迟早会与他共鸣。
一切都在推进。
他抬头看向天空。
天边刚露出一线灰白。
黎明到了。
他站在试炼场中央，衣袍未乱，脚下是刚刚经历过剧变的土地。香囊贴在腰侧，千机匣静默待命。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轻轻碰了下袖中的短刀。
刀刃无光。
但杀意已藏。
高台上，一名长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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